阿蘿保駕護航,兩人趁着夜深,找到錢禹提供的地址,袁成帶着帽子,一身黑色,低着頭,躲避電梯裡的監控,到達指定樓層,出電梯,到其中一戶門前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個女人,三十歲左右,疑惑地看着兩人,“你們找誰?”
“我找唐書記。”
如今很少有人會這麼叫她父親。
“你是以前猴頭村的?”
“我是隔壁洪山村的,唐書記在家嗎?”袁成笑着問,他的笑容憨厚和善,很快讓女人放下戒心,說起了原陽方言。
“進屋裡吧。”
袁成切換方言,問清楚人家年紀,自來熟地開始叫姐。
唐永盛六十多歲,頭發半白,看着比本來的年紀大些,人還沒袁成奶奶精神,坐在輪椅上,被女婿推着出來。
“他腿腳不好,嗲嗲,以前紅三村的,認得不,哎,你嗲嗲是拉個?”女人親切招待袁成和阿蘿,洗了蘋果切成小塊,“起點睡過(吃點水果)。”
“謝謝,唐書記,我是紅三村的,我爸叫袁建,跟你以前是同事咧。”
唐永盛見到老家來人挺高興,直到聽着袁建的名字,立馬收斂笑容,“袁建?”
“是啊,洪山村村支書,你們是同事咧。”
老人家突然往後一縮,眼神躲閃,“記得,袁建,年紀輕輕就當村支書咧,青年才俊。”唐永盛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大腿,“你是他兒子,你叫啥名兒?”
“袁成,成功的成。”袁成沒放過任何老人家的動作和神情,他問道,“你們在拆遷共事過,我爸筆記裡提過您。”
唐永盛目光悠遠,“是,共似過。”随後充滿戒備的問,“你找我森麼事?”
“想問問我爸的四情,當初拆遷大家幾個村都統一意見不願拆的,後來怎又同意咧?”
唐永盛女兒插話道,“拆遷不挺好嗎,能拿拆遷費,我那房子都在出租,一個月一千多塊錢,純收入,為哈不同意?”
袁成笑着說,“四了,我就來問哈,肯定是以前那個方案我們得利更多吧,不然為哈不同意之後的,對吧,唐書記。”
唐永盛縮着脖子,似乎不願多談,袁成锲而不舍地跟他女兒越聊越投機,聊着聊着就聊到袁建車禍那兒。
唐永盛終于出聲打斷,“你果來,我們進屋談。”
袁成笑着應了,“老爺子,我來推您。”
進到唐永盛房間,關上門,阿蘿靠着房門,袁成找條凳子坐在老人家對面,開門見山。
“唐書記,我直接說了,來這兒是想找您了解下我爸車禍案的細節,當時你和他是反對最激烈的,後來突然倒戈,跟他發生過激烈的争吵。我爸第二天要去區政府,這件事兒隻有當時在辦公室與他争吵的您知道,結果在路上發生車禍,警方發現他的刹車被人動了手腳。”袁成說完直起身子,盯着老人的眼睛問,“我想知道您為什麼态度突然有180度的大轉變,我爸的行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唐永盛躲開他的逼視,手肘向後,握在輪椅的轉軸上。
“這些我早就跟警方說過,你想知道什麼找警方記錄就行。”
“我想聽聽您這個當事人親口說的,也許有些遺漏的地方。”袁成逼近老人,“您同意拆遷方案,是收了高通建築的好處嗎?”
“沒有,我沒有。”唐永盛激動地帶動了輪椅向前。
袁成抵住輪椅,冷靜地說,“那就是受到他們的威脅。”
唐永盛迅速得冷靜下去,茫然的看向對面的年輕人。
“都過去了,你現在揪着這些過去沒有意義,孩子,好好過日子,别再想那些事情。”
袁成笑了一聲,“我十歲失去父母,在學校被人嘲笑沒爹沒媽,受盡校園欺淩,你讓我放棄?我爸媽被人害死,十幾年伸冤不得,為人子苟且偷生,百年之後有何顔面見他們。唐書記,你說我怎麼能不想。”
唐永盛神色悲切,良久不語。
“我是為你好。”
“我不需要誰為我好,我知道怎麼做是為自己好。”袁成透着薄怒,“唐書記,唐伯伯,您跟我爸亦師亦友,您就忍心看他死不瞑目嗎?”
唐永盛一瞬間,整個人都塌下去,像被抽掉精氣神,成為一攤軟泥,他眼睛渾濁,一股難言的痛苦和悲傷絞住其心口,呼不得,吐不出。
腿骨處更是鑽心的疼,從下往上,最終集中在心髒處,疼的他支撐不住羸弱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