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和她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什麼差别。
老土的藍布窗簾,窗邊養着一株不怎麼茂盛的綠蘿,就連那隻斷了條腿的鬧鐘都和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姜沛走向廚房,那道瘦削的身影正待在廚房,用剪子剪開鹽的包裝,替換進調料盒裡。
鐘女士和别人不一樣,不會随手放什麼東西,總是一絲不苟地将所有東西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曾經她覺得鐘女士太過冷冰冰的,不好接近,甚至有點可怕。
直到之後她被姨母帶走,經曆了許多事情後才知道真正家人隻有鐘女士一個。
如果不是鐘女士的遺産,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被收養的機會。
望着熟悉的人,姜沛眨了眨眼,發覺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澀。
“去換掉衣服,不要将外面的灰塵帶進來。”
鐘霞感受到姜沛的目光扭過頭,眉毛一擰,皺起的八字眉和所有學生童年時代的嚴厲教導主任一模一樣。
姜沛努力揚起笑,主動地問:“好的。今天的菜好香,我可以多吃一碗飯嗎?”
鐘霞卻狐疑地觀察着姜沛,就像是觀察着一個奇怪的生物。
她記得當初見到這個女孩時,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警惕地縮在她的洞裡,躲在角落像是啃着空氣一點點長大。
可是此刻的她卻宛如某種小型齧齒動物一樣,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好似她們是什麼真的親昵的家屬一般。
鐘霞闆着臉,用鐵勺敲了敲鍋沿:“難道我以前不讓你吃飽嗎?”
姜沛笑容擴大了,抓住時機抓住了鐘霞的圍裙,說:“沒有。隻不過在吃過很多飯後,好像還是奶奶的飯最好吃。”
“不許叫我奶奶。”鐘霞嚴厲地道。
“顯老。”
姜沛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怎麼沒發現過鐘女士這麼可愛?
美美地吃過了晚餐,姜沛直接撲到了柔軟的床上,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納西爾了。
她離開了這麼久,納西爾在哪裡?
對,她得去找納西爾……
姜沛打開了門正要離開,結果一擡頭正看見鐘霞正站門外。
她神色嚴肅,身上披着黑色針織披肩,手上拿着一杯牛奶。她擋在門口,一并擋住了姜沛出去的意圖。
“回去。”
“我隻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姜沛發覺室内的燈光照不清她的臉。
“天已經黑了,你要好好的待在自己房間。”
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在鐘女士面前,她總是不敢違逆的。
姜沛慢慢地退回到門後。鐘霞的視線仍舊盯着自己,姜沛想,隻要她不躺回去,奶奶就會紋絲不動地監視着自己。
姜沛隻能躺下,任由鐘女士關上了燈。
直到她聽到外頭匆匆離去的腳步聲,姜沛才仿佛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的意識挂念着納西爾,但在第二層的夢境中,她的身體會比以往更容易感到疲憊,就像是在海底下潛,即使不做什麼,身上所負擔的也是上方整層海水的重量。
床很軟,她躺在床上漸漸睡着了。在夢裡,她聞到了一陣很輕的香氣。氣味隐約有點熟悉,卻想不到是什麼。
早上,又是在熟悉的卧室中醒來。對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經忘了差不多。
她穿上衣服就要去找鐘女士,卻發現她書桌邊的窗台上多了一隻花瓶,裡面插着幾支潔白的百合花,花瓣繁複,顔色皎潔。
擔心花瓶放在窗邊碎掉,姜沛抱起花瓶搬到客廳裡。
鐘女士正在将洗衣機的衣服搬去晾曬,她将床單挂在晾衣杆上,布料上的褶皺被她一絲不苟地拉平。
看到姜沛帶着花出來,她拉直床單的手停了。然後警告道:“以後晚上不許再出門。”
隻這一句話,就讓姜沛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好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