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日聽聞此人,便心中隐隐不安,還尋到這裡來了,怎麼會這麼巧?
“可有後門容我離開?”嬌圓不想連累住持和這僧人。
僧人搖搖頭。
她以為僧人是告訴她沒有後門可逃。
便慌忙進屋将包袱背在身上,這幾日心急,包袱都不曾完全打開過,幹脆翻牆而走,雙手剛扒在牆上。
“通判到此,這古寺四周定是被圍得水洩不通,你這麼翻牆而去,不是自投羅網麼?”僧人反問道。
他說的很有道理,自己慌忙中竟然亂了陣腳,嬌圓呵呵幹笑了幾聲,将手收回。
見她神色略有些尴尬,僧人反倒不緊不慢道:“小僧有一法子,不過得需女施主配合。”
蹙着眉的臉擡起,望向僧人,眸中透着疑惑但多了一縷光芒。
僧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一套僧侶衣衫托在手中。
嬌圓見狀,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難道這是要剃發裝扮成僧人的模樣。
可即便如此,自己這張臉還是能被認出來的。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近,看來住持在前院已然有些抵擋不住了。
嬌圓這才狠下了心,點點頭。
僧人手中的剃刀很是輕快,縷縷青絲墜地。
她緊閉雙眸,微涼的山風吹過,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無論這通判是誰,都不能被他抓住。
思忖被打斷,一幅冰涼的假面覆住臉頰,嬌圓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李雲翊慣用的手段,可這個僧人為何也會?
她滿面狐疑地看了看身旁之人,又看了看銅鏡。
銅鏡中模糊的臉龐讓她感到難以置信。
此時的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長相平庸的年輕僧人,她偏了偏頭,又摸了摸臉,絲毫看不出任何破綻。
“不要說話?否則就要露餡,我會幫你。”僧人看着她這幅模樣,會心一笑,三兩下便掃淨了地面上落着的長發。
“為何要幫我。”嬌圓滿懷戒備地問道。
她與這僧人也就萍水相逢在這古寺之中,他沒有理由做到如此。
此時的李雲翊正在北城鏖戰,不可能這麼快就到最南端的江州城。
這人又是誰?
“你與我一樣。”僧人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便敞開了大門,将長發埋在泥土之中,她還想再繼續問下去。
嘈雜聲已然進了後院,無奈之下,忙将換下來的衣衫和包袱找了個妥善的地方藏了起來。
“這後院可還有其他人在此?”江州城府衙都頭的聲音随即傳了進來。
僧人拿起手邊的掃帚,沙啞着嗓音道:“就隻有我和師弟在此灑掃。”
嬌圓跟在僧人身後不敢出聲。
“再無其他人了?”都頭不信,幾間房裡來來回回都看了個遍。
“都到前院去,新任江州通判前來請香,隻有住持在,怕是侍候不周。”這都頭的理由倒是找的毫無漏洞。
“不如就讓小僧跟着去便是,我這師弟口不能言,是個啞巴,受驚了還容易失心瘋,怕吓着官家。”僧人振振有詞道。
嬌圓此時才發現,這僧人關鍵時候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雖聲音沙啞,話語間卻有理有據,絲毫不輸那些文人政客。
可他為何平日裡卻一言不發得像個悶葫蘆?
都頭聞言,眼神犀利地盯着僧人,一看就不好說話。
“你們這小寺廟,本就沒什麼人,老住持哪能侍奉好我們大人,你倆休要廢話,趕緊去。”說罷,朝前院方向揮了揮手中的劍。
雖說去了前院,那通判不一定就能認出來,可畢竟不能出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去為好。
想到這,嬌圓忙抓住僧人的臂膀猛烈地搖着頭,嘴裡還發出嗚哩哇啦的聲音,看起來是有些不太正常的瘋癫模樣。
僧人也很合适宜的将身子朝側方偏了偏,将她的瘋狂樣完全露了出來。
府衙都頭一見,這人要是去了前院,萬一發起瘋病來沖撞了大人,那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伸手虛掩住口鼻,輕咳了兩聲道:“既然如此,那他就留在此處,你跟我走。”說罷,劍柄指了指站在前面的僧人。
他回頭看了嬌圓一眼,便跟在都頭身後跛着腳去了前院。
嬌圓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可仍舊還是拿起放在一旁的掃帚,佯裝輕掃着地上的落葉。
她隻顧着掃地,心裡卻想着後續的事,絲毫沒有發現院門處已然立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伫立了很長時間,目不轉睛地一直盯着遠處灑掃的小僧侶,若有所思的眸色流轉着。
待嬌圓再次擡起頭來,無意間瞥見一角青灰色的衣袍悄然消失在寺院門口處。
那不是僧人的衣衫。
也不知那人站在了多久,幸好臉上覆着假面,應該是沒被認出來。
恍然間,她驚覺,這古寺中的僧人自第一次見面時就有種非同一般的感覺,今日又主動幫助她避禍,難道他也和他們一樣認得自己?
可又仔細回想了一番,從小到大她并未與這人有過任何交集。他認得自己,自己不認得他,難道也覆着假面?
正在她稍有不安地思忖時,僧人就這麼大喇喇地出現在了院門口,長身玉立道:“人已離開,你安全了。”
嬌圓聞言,心中略喜,終于送走了不知何方的瘟神,便欣然擡眸望向僧人。
哪知,這一眼望去竟讓她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