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皇宮的禦書房中,燕帝正看着剛呈上來的一封密報,還時不時地蹙了蹙眉頭。
看完後,怔愣地看着禦桌上的一方硯台沉默了很久。
翌日,早朝。
“朕昨日收到密報,南楚在我雲燕邊境蠢蠢欲動,暗中滋事,虎視眈眈地伺機而行,擾我雲燕安甯。諸位愛卿可有何想法,不防說來聽聽。”燕帝威嚴地看着一衆大臣厲聲問道。
整個大殿安靜了片刻後,有一人出列上前一步施禮道:“回聖上,南楚偏于雲燕江南,地域富庶,故會垂涎,臣以為應當痛擊才對,不得寬厚他們。”這是左相言正誠在谏言。
燕帝聽聞點了點頭。
“臣有不同想法,曆時三年有餘方才徹底平定北部亂勢。我方軍隊亦需要休整,若此時再爆發大規模戰事,恐士兵體力難以為繼。從北至南,氣候也恐一時難以适應,不若先派出先遣軍駐守,觀察一段時間再做定奪。”右相林甫上前一步大聲反駁道。
左相和右相在朝堂上一向意見不合,這已是見怪不怪之事了。
燕帝倒也從未有過不悅,任由着二人争論幾句,群臣們也不敢提出異議,更是一個個都衡量着利弊,明哲保身。
“右相此言詫異,南楚沒有趁亂起兵我雲燕,不是他楚帝為人正直,而是怕被扣上個與北梁合謀的帽子罷了,趁勝而戰才是有力震懾南楚,大顯我雲燕威武所在。”左相言正誠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幾度。
“言愛卿,有話慢慢說。”燕帝平靜地望着言正誠,隻是眸色顯得威嚴深沉了不少。
“請聖上贖罪,臣一時激動,失了儀态。”言正誠瞬間跪倒在地。
“無妨,這事總是越辯越明,平身。”燕帝朝着左相擺了擺手道。
“當然,右相說的也不無道理,那你這個兵馬大元帥怎麼看?”說完便轉頭眸色晦暗不明地正視着立于殿下的六皇子李雲翊。
“回聖上,南楚對我雲燕邊境虎視眈眈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若我們以靜制動,以動制靜。”李雲翊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燕帝聞言沉思了片刻,沉聲道:“李雲翊聽令,朕命你即刻帶領玄鐵軍南下,與謝瑜彙合,駐守江州一帶,掃清邊境異動。特賜你尚方寶劍一把,若遇危機如朕親臨,可先斬後奏。”
李雲翊領命謝過燕帝,接過了尚方寶劍。
不日,便啟程帶兵前往江州。
一路上,侍衛言昭看自家主子李雲翊全程黑着個臉,一言不發,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些年來他一直跟着李雲翊轉戰雲燕疆土,在疆場上的多年厮殺搏命,眼看着他從一個如圭如璋的皇子成長為殺伐果斷的兵馬大元帥。
可唯獨那件事,仿佛成了李雲翊難以逾越的心結。
也正是因為那件事,他才主動請纓去平叛北梁進犯。
在戰場上他奮死拼殺,以命相搏,完全不顧及個人安危,有時候瘋魔不要命的樣子,看得言昭心驚肉跳。
可也隻能緊随其後,寸步不離地護住他。
短短不到四年的時間,李雲翊屢立赫赫戰功,被燕帝封任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言昭在北梁時就收到了密報,白澤到任江州通判以及蘭府嫡子蘭歌擊鼓鳴冤的事都告知了李雲翊。
誰料,他得知後大發雷霆,一臉陰沉,殺的北梁軍片甲不留。
大敗北梁後,他便即刻拔營,馬不停蹄地領兵日夜兼程地往燕京趕。
即便是回朝大受燕帝嘉獎,他也是滿臉冷峻地拒了豐厚的賞賜,隻求燕帝容他日後能用功勞換他心之所念。
言昭知道,他依然忘不了那個人,放不下那個人。
這些年即使在外征戰,李雲翊也派出很多人手四處打聽那人的下落。
雖然難得回朝,可隻要回到燕京,他總會到原來青雀公子的府邸中停留好長時間。
那片宅子,多年前被燒毀以至于完全廢棄。
據傳言,青雀公子也葬身在那場大火之中,因為是兇宅,一直無人願意接手。
最後因與翊王府相鄰,便由李雲翊接下,精心修繕,成了翊王府内的一處景觀園子。
為此,還有大臣上書參了兵馬大元帥李雲翊一本,不滿他居功自傲,住所違制,私生活奢靡不堪,無法在皇子中起到典範作用。
燕帝倒是并無怪罪責罰之意。
隻道既然是兇宅無人敢要,若一直閑置也是浪費,這樣修繕成園景,物盡其用也算是善舉。
從那以後,倒也無人再敢置喙一二,李雲翊在朝中的根基也越來越堅固。
可是離江州越近,言昭越覺得在李雲翊身邊壓抑地喘不過氣來,隻能打馬走在離他稍遠一些的旁側。
此時,江州城蘭府内,嬌圓正在與阿珍閑聊。
她試探地問道:“阿珍,聽公子說你繡技高超,現在可還擅長?”
阿珍搖搖頭,“自從我被趕出蘭家後,流落街頭,給人做過洗衣工,看過孩子,做過燒餅......唯獨沒敢再拿起那繡花針。”
“那你這些年是如何過活的?”嬌圓心中已不大報有希望了。
“在我走投無路時,遇見了我家夫君,是他收留了我。我平日就在家裡做些家務,照顧孩子。他靠賣豬肉維持生計,可誰知有天去出攤,竟然就再沒有回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阿珍說着,淚水慢慢溢滿眼眶。
“之後,我帶着孩子尋遍了能尋的地方,可都未找到人,孩子也因為常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得了咳症,日益嚴重最終離我而去。”此時,她臉上痛苦的神情讓嬌圓于心不忍。
不能再多問下去了,等于将那快結痂的傷疤連血帶肉的又一次撕開。
便轉開了話題,從袖中拿出了那方白色錦帕,“你是何時得到這件繡品的?”
阿珍掃了一眼,頓時閃亮的眸中閃現出一絲慌亂的神情。
“這繡品是當年要拿去銷毀的,說是有瑕疵,可上面繡的鳥兒實在是活靈活現,繡技更是無可挑剔,我覺着毀了實在可惜,就私自留了下來。”
嬌圓看着她,聽上去誠懇的話語并不像是在說謊。
“誰給你的?”
“是……是蘭家大小姐。”阿珍的語氣格外謹慎。
“何時給你的?”
“這我記得很清楚,家主帶着大小姐和二小姐從宮裡回來沒幾日,大小姐就将這繡帕夾在要銷毀的繡品中一并交給了我和青兒。”阿珍搓了搓手,看上去有些不安。
嬌圓的臉色越發得蒼白。
“你為何會私留?”嬌圓想弄清楚整個事情的原委。
“那些要銷毀的繡品大多都是我繡的,還有小部分是别的繡娘的殘次繡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毀掉,我于心不忍,所以就擅自……”,阿珍越說聲音越小,頭也垂得更低了。
原來如此。
嬌圓問到這裡,心中已明白了幾分,“那是如何瞞住青兒的?”
“青兒也知曉,她與我一起。”阿珍的眼眶通紅。
看來很多時候都是大姐在針對阿珍,而這塊白色繡帕不是阿珍繡的,為何也要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