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幾道流星般的劍意一同飛向水月谷,朝見雪拼命挂在妙玄山師兄的背上不撒手,落地時還眩暈着,臉都被罡風吹木了。
剛剛落了腳,更強的暈眩感襲來,朝見雪歪倒在地上。他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正踩在不斷搖晃波動的水面,雖沒有陷入水中,也因為劇烈的晃動站都站不起來。
可氣的是,除了他,玉惟一行人都站得穩穩當當。
玉惟看向他:“還是回去為妙。”
秘境的進入也是需要篩選人的,若是在這裡都前進不了一步,更不用提前路兇多吉少。
陸續又趕來了許多修士,也有很大一部分在水面上立都立不住,隻得退到一邊做圍觀者。
朝見雪才不願就這麼被看低了,咬着牙調整好重心,試圖再站起來,可惜依舊被浪打得撲了一個跟頭。
這一撲便撲到了玉惟跟前,簡直撅着屁股五體投地。
幾個師兄都笑起來,道:“讓你不要跟來,你非要跟,如今見識過秘境的厲害就趕快識相些回去吧。”
“哎,來都來了,我不想回去。”朝見雪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動作卻依舊頑強,撐着身體爬起來。
幾人見他這次站得小心,雙腿雙手并用,竟确實蹲住了,好像真的可以站得起來。
隻是在這種規模的秘境中,靈力的震蕩波動壓根不是他一個築基修為可以完全抵抗得過的。“陸仁一”又一次匍匐在地了。
“罷了罷了,我送你出去。”妙玄山師兄好心說着,就要來把他撈起來。
朝見雪不信邪,連聲道:“再試一次!”
腳下太搖晃,他隻覺手腳酸軟,要不是一股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莽勁拼着,早就滾在地上咕噜咕噜了。
幾人搖頭:“罷了,就讓他試吧,左右秘境大門一關波動就能止住。”又對他說:“你就在富香樓裡等着我們罷。”
朝見雪在地上掙紮,苦哈哈地聽周圍腳步聲離他漸遠,唯有水聲翻滾。
他生出弱小的無力感來,想起栖山還叫他偷偷跟着撿漏,沒想到連這個機會都把握不住,連個走進去看一看的資格都沒有。
當真是沒用的草包。
遠處又傳來轟然的碎裂聲,水浪打的很高,拍起千堆狂雪,再遽然在震晃中撕裂出一道口子。迫不及待的修士們魚貫而入,唯恐落了下風。
朝見雪已然心死大半,可不管怎麼說,這爬不起來也太狼狽了,難道就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不這麼丢臉嗎!
有陰影忽然擋住前頭的月光,朝見雪眼前一黯。
他怔怔擡頭,玉惟半蹲在他面前,他居然沒有走。
明明是俯視的神狀,他卻并不顯得居高臨下,隻是淡淡的,和看一株草、一隻動物沒有分别。
玉惟朝他伸出手,五指微微張開。玉白的指尖往上是那雙比月華冰魄更為澄淨的目光,映着無助的自己。
朝見雪咯噔一下,心也猛跳了半拍。
他抿了抿唇,沒有抓住那隻手,隻是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站起來?”
玉惟道:“聚氣于丹田,彙靈力于四肢。”并無特别之處,對于金丹以上的修士來說,這其實已經是一個習慣成自然的狀态,但他絲毫沒有“你該懂”的不耐,落在朝見雪眼裡,像極了那日在藏書閣。
就試這最後一次!
朝見雪努力牽引筋脈中胡亂遊走的靈力,脹澀的肌肉繃緊了,身體便如灌鉛一般沉重。
在玉惟逐漸顯露訝異的注視下,朝見雪呼吸沉着,隻凝神控制重若千鈞的手腳,竟緩緩的,真的從翻滾的水面上爬起來,站住了腳跟。
一旦站立,身體便一瞬間得到輕盈,他不可置信地左右走了走,隻一開始有些搖晃,立刻便能如履平地了。
他禁不住喜上眉梢,原地跳了幾跳。
玉惟道:“你要回去嗎?”
朝見雪固執道:“我也想下秘境。”
“若遇到危機,我們不一定能救下你。”
朝見雪:“不必救。”
玉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點頭:“走。”
不等朝見雪反應,玉惟已經一把給他拎起來,身法快如閃電,躍進了秘境裂隙。
幾人見他還是跟來,面面相觑,玩笑道:“這樣倔的弟子還是少有。”
這樣的修為,若是無人保護,與送死有何異?
秘境之外是水天一色,秘境之内卻是濃霧籠罩的密林,天光昏暗,樹葉的枯響在風中嗚嗚咽咽,不時有樹枝勾住人的衣袖頭發。
朝見雪已經打定了主意跟在玉惟後面,借他的氣運分一杯羹。可是每每擡頭看見玉惟側顔,便是心神不甯,不斷閃回方才那一幕。
說不上來是哪種微妙的情緒,他好像是被玉惟散發的光芒照耀到了。什麼五旬小夥攙扶百歲老人,玉惟有五旬嗎?
他思維發散,一路上跟着走走停停,一會兒看着玉惟巧開陣法機關,一會兒縮在草叢後面旁觀師兄姐打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