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皆是聚精會神,提防着不知何時會從暗處蹿出來的秘境野怪,隻有他偷偷乜着玉惟,自己也懊惱起自己無端的心不在焉起來。
思來想去,定然是玉惟對他使用了迷惑之術,他才會覺得很受感動,一定是這樣!
移神中,玉惟的視線别過來,好看的眉擰緊了,驚心動魄的一種味道。
也着實夠驚心動魄的,惟一劍擦過朝見雪的右邊頸側,劍鳴如龍吟,犀利地釘住了一隻要從後面偷襲的野怪。
朝見雪右耳麻了一半,呆呆地轉過頭去,雪亮的惟一劍下有隻逐漸化為碎片的長舌黑影。
踩碎枯枝的腳步越過他身邊,玉惟輕巧地拔出惟一劍,旋身,面色平淡對他說:“當心。”
朝見雪差點給跪了,一摸自己脖子,連皮也沒有擦破。
于是不知不覺中,跟玉惟跟得更緊了一些。
此時濃霧漸漸散去,顯得危機四伏的密林也晴朗不少,周圍出現了别的門派弟子的身影。
幾支隊伍間隻是淺淺見了禮,并未多交談,競争關系下,首先考慮的都是互相提防。
他們繼續在林中前行。朝見雪想起這水月谷秘境的說法,問:“扶衡真仙是個什麼人物?”
“你平時史課是不是沒有好好上?扶衡真仙是第一位妖修成仙。”
“妖修?”
“别看現在人修與妖修關系不合,從前人妖共居,扶衡真仙在人修中也很受愛重。扶衡是九尾飛升,在上古伏魔之役中重傷,才在這裡羽化。”
“從前這裡也是伏魔之役的戰場,扶衡劈開這一山,這才有這水月谷。”
師兄又道:“妖境那邊據說沒少打水月谷的算盤,不過這些年妖族式微,否則早就明面上闖進來了。”
“還是要小心行事,保不齊就有妖修進來了。”另一人道。
朝見雪心想,既然是妖仙扶衡的東西,妖修來搶也是天經地義,若是扶衡殘魂還在,看見自己犧牲保護的人與妖為了争搶他的機緣争得頭破血流,不知作何感想。
也不隻扶衡,其他隕落羽化的真仙皆會有這一時刻。哀痛之地變為秘境福地,也算是鲸落萬物生了。
“哎,看前面是什麼?”
密密匝匝的林葉縫隙中隐現紅光,幾人快步撥開樹叢,最前頭的人止了步。朝見雪要問“怎麼回事”,歪過腦袋一看,頓時被眼前景象震得渾身一顫,腳底生寒,偏偏又像生了釘動彈不得。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紅日,紅得發黑,似天幕上一塊血斑,能引發人原始的恐懼與顫栗。
而坡下黃沙千裡,無數白骨寂寂,殘骸林立,骨頭比任何一種生物的殘骸都要大。紅日的正下方,一枚碩大的獸骨頭顱孑立,雙目空洞,其中仿若死的深淵。
有人咽了口口水:“扶衡真仙,不是據說是一個很随和的人物嗎?”
“千百年前的記載你也能信!”
“來都來了,下去吧。”
許多不敢踏出的一步,隻要說一句“來都來了”,也就能踏出去了。
朝見雪寸步不離地跟在玉惟後面,他的腳踩在哪裡,自己的腳也就落在哪裡,生怕一個不小心走歪了路。
他剛把腳從深陷的沙子裡拔出來,突然聽見一道凄厲的、慘絕人寰的慘叫,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緊張地左右張望。
便見玉惟指到不遠處騰空飛起的怪鳥黑影:“羅刹鳥,賴死氣為食,懼日光,會模仿人言。”
“還會吃人啄人眼珠子呢!它若撲過來,你記得護好眼珠子!”
“……”
朝見雪一下子遮住了眼睛。
玉惟無奈道:“師兄,不要故意吓人。”
朝見雪又放下了手,悻悻說:“我配合一下而已,沒有吓到。”
此地寬廣無邊,擡頭看,越看越覺得那個紅日是紙糊的,紅得吓人,卻一點熱意都沒有,他們行走間流動的風都陰恻恻。
“奇怪……”走了一段,忽聽玉惟低聲思忖。
“是有些奇怪——”幾個師兄姐一合計,“方才在林中都遇見了好幾波人,這裡視野開闊,不該看不見其他進來的弟子。”
可是前後望望,白骨的盡頭還是白骨。
朝見雪腦海中一下子閃過了許多鬼故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幾人,希望他們能說出有見地的經驗之談。
可是幾人一拍即合:“不知道,管他呢,且去前面頭骨裡看看!”
“真仙遺留的秘境,應當不會是大兇之地,否則師尊們怎麼敢讓我們自己來?”
朝見雪覺得有理,但轉念又想,會不會是師尊們覺得,你們敢來,便是對自己的修為有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