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謙遜。
一個字——裝。
剛好一根絲向他橫來,朝見雪一下子跪下了。
扶衡注意到他,轉向他道:“你倒是這裡唯一一個築基期,怎麼沒有離開呢,稀奇稀奇……咦……”
他沒頭沒腦似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朝見雪已顧不得聽,在兩線夾擊之下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滾在水裡,龇牙咧嘴。
再聽扶衡說:“妖修怎麼隻有兩個,吾妖族難道沒落了?”
“……”
在場的幾人彼此對視,眼見都長得一副人修模樣,定然是有兩名妖修僞裝了。
“玉師弟,坎位第三!”妙玄山師兄喊道。
玉惟毫不猶豫,反手甩劍劈向那根。絲線上險險墜的鈴铛滑下來,又被他拿劍尖挑住,竟維持住了巧妙的平衡,順勢循劍落入他指間,被捏成齑粉。
這番進退之間又近了三步。朝見雪替他狠狠捏了一把汗。
餘下幾人也漸漸看明白此陣的解法,需要分别找到八個方位的陣眼絲,将其銷毀,才能靠近圓台。
就是比誰的反應更迅疾,身法更靈活,或者甘願為他人作嫁衣,做一個輔助,為他觀察四周。
隻是走到這個地步,還知道了解法,不是同門之間,誰還願意做這個嫁衣?
有人甚至暗裡出招,一柄飛刀飛向玉惟近處的鈴铛,被妙玄山師兄出手攔下了。
分明是寂靜可聞落針聲的地方,漸漸演化出風嘯雲湧的暗流,同腳下血池水波跌宕一樣,時而靜止時而振振。
暗流之中,朝見雪這個唯一築基期路人角色便被忽視了。
他滾滾滾,他爬爬爬,他躲躲躲。
終于滾到一個安全的角落,朝見雪氣喘籲籲,擦了把汗,也顧不得袖上的血水了。
手腳皆是酸痛難忍,他擡眼望向圓台,扶衡真仙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朝見雪:“……”
他左右躲閃,無論哪裡看,扶衡真仙的目光都好像追蹤在他身上,如同蒙娜麗莎狐狸版。
難道是他的摸魚态度過于明顯?
可是他有心無力,想沖也沖不上去,還是原地擺爛吧。
他旁觀了一會兒,漸漸發覺陣中人的動作其實頗具美感。
看似是人在破陣,實則是陣在牽引着人動作,隻要是正确的動作,旋步扭身中别具一番舞劍的風味,讓人可以忽略頭上線陣挂着的模糊血肉。
其中玉惟舞得最好,妙玄山師兄看起來已經放棄奪劍,在後方按照玉惟走的路走,保護着他。
再看扶衡真仙的笑臉,朝見雪念頭一閃而過:該不會,真仙設這千絲陣正是為了看人舞劍吧?
好像真的對上了他的腦回路,扶衡真仙對他眨了一下眼睛。
“千裡之外更有千裡,孩子,光躲着有什麼趣味?何不上前來呢?”
他的聲音驟然響在朝見雪腦海中,詭異的是,這聲音隻朝見雪一人聽見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就有一股力推着他往前走,重新跻身在千奇百怪的千絲陣法中。
朝見雪無語凝噎,心說真仙你可以不管我的。
又有一人身亡。
朝見雪好幾次都差點撲街,全然因為自己保守不前,加上身體莫名其妙的柔韌度和靈敏度,險險保住了小命。
玉惟已經逼至圓台正前方,隻要伸出手去,就能碰到斷劍劍身。
隻是此時,變故陡生。
千絲陣倏忽變陣,最後那個陣眼絲被抽走,搖着催命符般的鈴铛唰一下消失,不見蹤迹。
“去哪了?”
“怎麼還有變陣!”
這出變故讓在場的幾人都眼看着紅溫起來,本來好好規劃的路線被全部打亂,又要重新找那個不知去哪的陣眼。
好幾根細絲橫亘上來,離圓台最近的玉惟恰恰被千絲圍住,雙目之前,脖頸後方,都離絲線隻差毫厘。
有如被細針定住的蝴蝶,再如何想振翅,都是自殘。
“玉師弟!”妙玄山師兄心急如焚,喊聲也讓朝見雪看過來。
朝見雪一下子與玉惟冷靜自持的目光相接。
再看玉惟嘴一張一合,生死之間的冷靜低喝:“巽方右下幹淨的那根!”
是在對他說的。
朝見雪精神緊繃,立即往他說的方位看過去,果然有一根未沾到多少血水,是陣眼?
玉惟離他遠,又是如此短暫的時間内,真的可以找到正确的那根陣眼絲嗎?
若是錯的,他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