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魔受到沖力時,本就岌岌可危的地面盡數破碎,連同建築物的廢墟一起,沉埋一半身體入水中。
這玉氏的樓閣與青石地面,竟然是建立在水面上。
俗話說水藍則廣,水黑則淵。
往下看去,水面黑沉沉不見底,恐怖得仿佛一個黑洞,要從中蹿出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
朝見雪一吓,趕緊調轉身姿,借力在蛇魔身上一蹬,才勉強落回未裂開的地面,險些要被帶入水中。
“多謝師兄。”玉惟對他一點頭,折身往他對面疾馳,騰挪間輕巧地躲過蛇魔幾番撕咬,找準時機,身輕如飛燕般躍到了蛇頭上。
朝見雪看得咋舌,頓時明白他的用意,催動明千裡,明千裡也如離弦之箭般飛出,與此同時,他急中生智,順便給他丢了一個法器。
蛇頭自是瘋狂地來回擺動,玉惟一發千鈞接住朝見雪擲來的勾繩,繩上有鐵爪,是北境特有的黑玄鐵,堅韌無比,就連繩索,也是特制的雪蠶絲,刀槍不入。
他在瘋狂的搖晃中站起身來,将惟一劍用力淺插入蛇鱗的縫隙間作支撐,而後,迅疾地将鐵爪往前一抛,勾住了蛇魔大張的嘴裂處。
蛇魔吃痛,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
地面一塊又一塊地塌陷下去,這地方漸漸沒一塊可以落腳的好地兒。
朝見雪指揮着明千裡緊跟玉惟護航,自己也不斷改換位置,緊張地擡頭看着一人一蛇激烈的交鋒。
隻見不斷飛濺的水花之上,玉惟臨高,烈風摧得他整個人在朝見雪眼中成了亂影。
他拉緊了繩索,一步步艱難走到蛇頭額心,擡手招來惟一劍,一劍往蛇魔的眼睛刺去,那是蛇魔渾身上下眼看着最脆弱的地方了。
蛇魔瞬間暴起,朝見雪立刻看準機會,催動明千裡也一并朝蛇魔的另一隻眼睛紮去。
玉惟跳下來,明千裡也閃電般飛回朝見雪手裡,兩人并肩而立。
蛇魔視線受限,掙紮暴起後又往下俯沖,水面炸開,升起數丈的水柱。
水花全部落盡時,朝見雪甩了甩一身的水,低頭看着又歸于平靜的水面。
“讓它逃了。”他松了一口氣。
玉惟擰眉看了一會兒,呼吸漸漸平穩,對他說:“師兄面對妖魔時沒有上次的膽怯了。”
說的是上次初見蜘蛛魔。
原來他上次腿肚子打顫全被看在眼裡了啊!他還以為藏得很好的。
朝見雪“哼”了一聲:“人總是要成長的!”
他一觀這茫茫的水面,方才還殘留的廢墟這會子全都沉到水裡去了,這蛇魔簡直是來破壞現場的,這該如何去找苦寒心的下落?
心情尚且緊繃着,黑水中再有一個巨大的影子朝他們遊弋過來。
兩人這回已經有了準備,做好起手式,便聽一聲類似野獸低吼的轟隆聲響,聲音大到要讓整個空間為之一震。
水破天驚,那聲音的主人也盤旋飛到半空之中,龐然大物,還是那條蛇魔……
隻是,這回它頭上生出了兩隻犄角,未完全化成龍形,蛇腹處也長出幾對短小的足。
不知它下去用了什麼方法,竟在這短短的幾息之中,化蛟了。
蛇魔一躍成為蛟魔,難殺程度又上了一個等級。
未等朝見雪震撼感慨自己命苦,這蛟魔便來了一個俯沖,似要一雪前恥。
它的速度這回格外快,朝見雪隻覺還未來得及躲開,一股大力就已經将他往下壓入水中。
水流瞬間充斥了口鼻,他及時憋住一口氣,使出避水的術法,幹脆利落地往下遊墜。
越往下沉,竟發現這幽深的水域底部散發豔冶的紅光,看上去鬼魅極了。
懸若蜉蝣的狀态中,叫他一伸手就抓到了玉惟的手腕。
二人對視一眼,最終決定一同往下。
魔蛟沒有再追來。
終于,雙腳接觸到實地,本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水底,此時卻照得他們能清晰地看見彼此的表情。
玉惟亦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片水底,開滿了發出詭谲紅光的蓮花,在水波中,本該潔淨高雅的荷仿佛成了妖魔鬼怪的栖身之地,叫這水的顔色也成了血水。
玉惟快步在搖晃遊曳的紅蓮之中穿梭,漸漸捏緊了拳頭,帶着憤怒與痛恨回頭:“這是聚靈陣。”
顧名思義,便是将這片地域的生靈全都圍困在這道陣法中,抽取他們的靈力,以供養布陣施咒之人。
朝見雪低頭仔細一看,在微微隆起的水底淤泥裡,看見一截屬于人的手臂。
那些消失的玉氏族人于是有了去處。他顫了顫嘴唇,說不出什麼話。
而這些紅蓮又隐隐催化盛開的迹象,顯而易見的,剛才的蛇魔突然化蛟,當是回來加速汲取了這片聚靈陣靈力的緣故。
“玉蓮聚靈,分明是玉氏的不傳之秘。”玉惟又說。
他強忍着顫抖,望向朝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