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兒終于在自家兄長的監督下寫完父親罰的大字,之後像匹脫缰的野馬似的帶着圓娘四處淘氣。
蘇邁首當其沖成了冤大頭,日日聽人告辰哥兒的狀,替這個小家夥理官司。
最後無奈,蘇邁隻得拿出做兄長的派頭,将他拘在書房裡。
辰哥兒一步三磨蹭,口中念念有詞道:“阿兄,我明明已經寫完大字了,為何還要進書房?”
蘇邁掐了掐又疼又麻的太陽穴,摸了摸他額前的呆毛連哄帶騙道:“等開春你們也該入學了,阿兄教你們裁紙研墨。”
“啊?不是有書童跟着去嗎?”辰哥兒反問道。
“總有書童不跟着的時候,到時候咱們二郎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裁紙磨墨,豈不讓人笑掉大牙。”蘇邁調侃道。
辰哥兒一想也是,裁紙對他來講是個新鮮事兒,他很樂意跟着阿兄學。
蘇邁故意慢悠悠的帶着兩小隻消磨時間,辰哥兒是個急性子,又忍不住發問道:“阿兄,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地這樣磨蹭?照你這個進度,我太學都上完了,你一本課業冊子都沒裁出來。”他想了想又道,“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蘇邁聞言毫不留情的賞了他一記暴栗,辰哥兒灰溜溜的摸了摸腦袋,不怕死的說道:“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會嘲笑阿兄的。”一臉我很講義氣的神情。
圓娘在一旁咯咯的捂嘴笑,蘇家兄友弟恭的傳統可是青史留名的,如今看來名不虛傳。
見辰哥兒這活潑開朗的性子,便知蘇邁是個極好極寵愛弟弟的兄長,圓娘很喜歡,這才在一旁看熱鬧。
豈料此舉竟被辰哥兒以為圓娘是向着他的,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三兄妹說說笑笑,書房外忽然有人提聲禀告:“大公子,夫人發動了。”
“啊?”三兄妹聞言齊齊怔住,蘇邁率先反應過來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書童道,“硯青,你騎快馬速速去河堤上禀告父親。”
“是!大公子!”硯青領命而去。
蘇邁定了定心神繼續道:“穩婆之前便預備下了,可曾到位了?”
“夫人那邊已派人去請了。”下人又回禀道。
“任嬷嬷是父親的乳母,最是經驗豐富通曉事理,讓任嬷嬷去産室照應,家裡所有奴仆除了廚房的,一切無急事之人皆到竹軒外候令,母親那裡缺什麼少什麼好及時支應!”蘇邁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他是家中長子,父親不在他就要頂立起門戶。
“是!”另一個書童硯秋火速出去傳達命令。
随後,蘇邁一手一個牽着弟弟妹妹往竹軒趕去。
辰哥兒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也不說笑玩鬧了,死死揪住兄長的衣袍依偎在兄長身側。
圓娘見他與往日形容大不同,微微納罕,伸出肉乎乎的手指頭戳了戳他的小手道:“二哥,你怎麼了?”
辰哥兒憂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蘇邁是知道辰哥兒的心結的,他們的生母便是生産後身子不好的,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繼母生下叔寄後,叔寄一直體弱多病,都快四歲了還不會走路,在辰哥兒看來,生孩子大概是件頂頂倒黴的事吧!
思及此處,蘇邁溫柔的摸了摸弟弟的腦門道:“沒事的,阿娘誠心禮佛,這次佛祖一定會關照阿娘和寶寶的,你馬上又要做哥哥了,開心點。”
辰哥兒抿唇點了點頭。
蘇轼是踏着新生兒的哭聲進的竹軒。
片刻後,穩婆将包裹好的寶寶抱了出來,一把塞進蘇轼的懷裡道:“恭喜蘇官人,是個頂頂壯實的小郎君!”
“聽出來了,哭聲震天響,這孩子弱不了。”蘇轼抱過孩子輕輕颠了颠笑着說道。
命人打賞了穩婆後,一行人進了暖室,室内有專門為新寶寶準備的搖籃,蘇轼小心翼翼的将小寶寶放入搖籃裡,三兄妹腦袋貼着腦袋擠了過來。
辰哥兒一瞧小寶寶,大驚失色,當即要發表高論,駭的圓娘急急的捂住他的嘴巴,大好時光不要煞風景!
蘇邁在一旁憋笑,辰哥兒一撅腚他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指定是要嫌棄小寶寶生的醜,于是他笑着對辰哥兒說道:“你小時候也這樣。”
知子莫如父,蘇轼豈能看不出來這小兄弟倆在打什麼機鋒,他笑道:“寶寶不好看不要丢,養養就漂亮了,你們兄妹在此處玩罷,我去看看你們阿娘。”說着,他春風得意的起身走了。
産室内已經收拾妥當,王閏之臉色煞白的靠在朝雲懷裡喝湯,見蘇轼來了,她忙問道:“孩子呢?可康健否?”
“嗯,他很好,辛苦你了。”蘇轼關懷道。
王閏之懸着的心這才放進了肚子裡,雖然面上不表,實則她心裡焦慮極了,叔寄是個身子骨不大康健的,她怕,怕她的這個孩子也……但幸好,蒼天垂憐。
蘇轼用巾帕拭了拭她額頭上的虛汗,寬慰道:“莫要多思多想,仔細養好身子才是,叔寄的事馬上就要有眉目了。”
王閏之剛要閉上眼睛,聞言将眼睛睜得溜圓。
蘇轼道:“你先睡一覺,等醒來再詳細說。”
王閏之知他是不肯說了,隻得重新躺好。
三日後,蘇公館大辦洗三宴,遍邀親朋好友。
時任杭州知州的陳襄與柳子玉、陳舜俞、劉孝叔、張先、李公澤等人齊齊來賀。
圓娘聽說賓客名單後瞪大了眼睛,厲害了,都是留名青史的人,她倒十分想見一見,然而辰哥兒帶着她左藏右躲恨不得隐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