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兒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是圓妹在捉弄自己,他湊上前去問道:“好妹妹,你喝的什麼?”
圓娘一邊捂着茶一邊偷喝道:“和你一樣。”
淡淡的梅香飄散開來,圓娘小心輕啜一口,明明是熱茶卻難得品出一絲冰雪的氣息,令人神清氣爽,大抵是添了薄荷和瑞腦的緣故。
辰哥兒不好這個,很快便失了興趣,掃地僧重新給他斟了杯茶水,他坐在父親身側難得老實的喝了起來。
蘇轼問道:“其他人呢?”
辰哥兒回道:“兄長在幫阿娘抱弟弟,想必一會兒就過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王閏之率衆人進門,掃地僧起身相迎。
互相問了好。
蘇轼接過蘇邁懷中的叔寄,對掃地僧道:“有勞了。”
房門關閉,除了叔寄的乳母外,其餘随從一概候在門外。
蘇轼将幼子放在榻上,掃地僧随手解開厚氈打量片刻,又探手摸了摸骨脈,沉思後方道:“不好治。”
叔寄滿含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也不是全無辦法。”掃地僧又道。
蘇轼深吸一口氣道:“你這和尚怎麼說話大喘氣?”
“法師,真的可以嗎?”王閏之神色激動的看着他。
掃地僧點了點頭道:“隻是令郎要吃點苦頭了。”
叔寄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搖了搖頭堅定道:“辯才師父,我不怕吃苦。”
辯才颔首,轉頭對蘇轼道:“令郎恐怕得在天竺寺住上一段時間。”
蘇轼道:“若是你真能治好他,莫說住,便是讓你做他師父我也是舍得的。”
“不敢,不敢。”辯才連連擺手道,他尋出筆墨開始寫藥方,而後又道,“單單吃藥是不夠的,得想法子讓他站立起來,隻要能站希望就更大了。”
王閏之聞言,目光顫了顫,似有所不忍。
蘇轼一一道出了妻子的隐憂。
叔寄這種情況還跟一般的幼兒學步不太一樣,學步的孩童雙腿有知覺,可以使得上力氣,摔了,痛了,他會适可而止。
叔寄是個倔脾氣,他太想走路了,以往不是沒扶着他走過,可每次再如何小心,都會傷了他的腿,再之後便不同意他下榻了。
他的腿沒有知覺,練習走路談何容易?
辯才聞言亦是垂首思考着辦法。
圓娘悄聲喝下最後一口梅花茶,出聲道:“既然如此,何不給三弟做個扶步車?”
衆人齊齊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圓娘順手放下茶盞,比劃道:“就是那種圓圓的小車,底下裝有轱辘,車上綁了絲帶,用絲帶将三弟兜住放在車上,車高正好是三弟站立時的腿高,先慢慢感受,一步一步來,也省的磕碰。”
蘇轼和辯才法師率先領悟了圓娘的意思,點頭稱贊道:“這倒是個好點子。”
蘇轼揉了揉圓娘的頭頂道:“好孩子,多虧了你。”
這時小沙彌進來禀告:“法師,蘇公,齋飯好了,請去後堂用膳。”
蘇轼哪有心思吃飯,點點頭吩咐他帶着蘇家内眷先去用膳,自己拉着辯才去做圓娘所說的扶步車了。
圓娘好奇,盛了一碗梅花粥,夾了幾箸香油拌的小菜去看師父做手工活。
辰哥兒亦好奇,索性端着碗和圓娘一起去看,順便順走圓娘碗中的兩根鹹菜條,氣得圓娘追着他跑。
王閏之在她們身後忙囑咐道:“不要跑,灌了涼氣是要肚子疼的。”
話音未落,兩個孩子早跑沒影兒了。
圓娘找到蘇轼後給蘇轼和辯才法師遞了一盤素包子。
蘇轼擦了手,捏着素包子吃得一臉開心,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辯才法師念了聲佛号,感激道:“小娘子有心了。”
“那是自然,我這徒兒是天下第一好的。”蘇轼滿意道,“有她在我身邊方圓了我沒有女兒的遺憾。”
“師父,謙虛,謙虛。”圓娘小小聲說道。
蘇轼笑道:“對他不用。”
辯才法師淡笑不語。
吃完飯後蘇轼開始拿着墨盒在挑好的木材上彈墨,辯才法師拿着一把鋸沿着墨線裁木頭,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圓娘捂着粥碗,不讓鋸末飛進碗裡,在她的眼裡,書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且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過顯然師父不是這樣的。
她頭一次見識到有人僅僅憑她口述,便制出了後世商場裡賣的扶步車,用材雖然不同,但功能一樣。
她的師父果然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半晌後,扶步車落成,蘇轼用廢棄的木料給圓娘做了一套魯班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