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娘顧不上與辰哥兒吵嘴,把玩着魯班鎖,遲遲不得要領,良久,她不禁暗歎一聲:師父是享譽天下的大才子,徒弟卻是個笨笨的,難搞。
辰哥兒也皺着眉頭問道:“爹爹,這怎麼跟我之前玩過的魯班鎖不一樣?”
蘇轼道:“魯班鎖有千變萬化,沒有定式,你們且耐心領悟,等解開了,我答應你們一個小小的要求。”
辰哥兒眼中興味盎然,他瞄了一眼旁邊的鈍刀。
蘇轼垂眸看着他悠悠說道:“不許砍壞,此物有正經解法,仔細琢磨去,休要想旁門左道。”
辰哥兒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想快點擁有一隻小狗嗎?這樣就可以陪着叔寄學走路了,等我們上學之後他一個人在寺裡待着也不寂寞。”
蘇轼忍笑道:“嗯,知道了,你想要一隻小狗。圓娘呢?”
圓娘擡眸,認真道:“等我解出來師父就知道了。”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跑到梅花樹下坐下來,認真解魯班鎖。
紅□□麗如霞,白梅光潔盛雪,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如果忽略掉解着解着又吵起來的兩小隻。
辯才法師推着扶步車和蘇轼慢悠悠的在梅林裡散步,且一步三回頭,再三問道:“真不用我為她觀相?”
“辯才法師這麼閑?我新近得了一本梵經,你替我譯一譯如何?”蘇轼岔開話題道。
“哎,早知道今日,當初我就不下山了,白白錯過了當她師父的好機會。”辯才法師感歎道。
“她與紅塵有緣,跟着我才是最好的。”蘇轼認真道,“這也是她父親的意思。”
“我能不能當她第二個師父?”辯才法師不死心的商量道。
“那大抵是不能的。”蘇轼果斷拒絕。
“為何?”辯才法師問道。
“因為她喜食魚羊且不愛聽經。”蘇轼一字一頓道。
辯才法師:“……”
金烏西墜,落日熔金。
圓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解開了魯班鎖,她和辰哥兒拿着一堆木件去找蘇轼邀功,擡眸間卻發現他早沒了蹤迹。
兩小隻走了一會兒,看見朝雲和拂霜還有幾個别房的侍女正在梅林鬥梅,辰哥兒惦記着他的小狗兒,沒有留下一起玩,隻開口詢問道:“諸位姐姐,可曾看到爹爹去哪兒了?”
朝雲俏手一探往他鬓邊簪了一枝梅花道:“在後殿跟辯才法師參禅呢。”
拂霜撷了一枝綻的繁茂的白梅花簪在圓娘頭上道:“那裡面無趣的很,何不留下跟我們一道玩。”
辰哥兒搖搖頭,拉着圓娘便跑了,他擎等着問爹爹讨要小狗呢。
等兩小隻找到蘇轼時,隻見他正放浪不羁的躺在短榻上吃蜜餞櫻桃,雙腳搭在短榻扶手上,姿态慵懶且閑散,哪裡有參禅的樣子?!
見兩小隻來了,他一勺一個蜜餞塞到他們嘴裡道:“解開了?”
圓娘和辰哥兒獻寶似的說道:“自然!”
蘇轼道:“二郎想要小狗,圓娘呢?”
圓娘毫不猶豫的回道:“我想要一隻肚子肥肥的儲蓄罐!”
蘇轼微詫,若有所思道:“可是月銀不夠花了,才如此節儉?”
自然不是!圓娘解釋道:“正是師父師娘給的月銀花不清才存起來啊,等我長大了要買胭脂抹的。”
蘇轼笑道:“咱家的女郎們另有銀錢買胭脂水粉,倒不必刻意省着月銀。”
圓娘道:“哎呀!女孩子的事情怎麼說得清呢,總之,我要個胖胖的儲錢罐!”
“好!”蘇轼應道。
圓娘這才放了心,她要存儲罐倒也不是因為别的,隻因她的師父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月光族啊!
她得提前存點錢備着,以後應急用。
回城的路上,蘇轼拐彎帶着圓娘和辰哥兒去逛杭城大街的夜市。
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饒是夜市,也聚了許多人,百般行當皆開門迎客。有頭戴三朵花的點茶婆婆敲着響盞搖頭晃腦的攬客,有走街串巷的貨郎在沿街叫賣,亦有果子行,酒肆等固定店鋪點亮自家鋪前的燈籠,靜等客來。
蘇轼閑适的帶着她們沿街逛着,有不少人認出了他,皆上前來打招呼:
“蘇公!”
“通判大人!”
“來,給孩子抓點零嘴兒!”
“子瞻兄,何時再聚一聚,我手上有王右軍的真迹!”
沒走多久,圓娘和辰哥兒身上的口袋都被人裝滿了各色果幹點心,沉墜墜的,圓娘不禁感歎道:“杭州百姓好愛師父啊!”
圓娘捧着一隻肚子溜圓的青瓷小豬儲蓄罐從小兒戲耍家事兒店出來時,連小豬的肚子都被熱情的百姓掀開,往裡塞滿了楊梅糖和十色花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