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兒頭也不擡的回道:“你很吵,夫子馬上過來了。”
陳雲谏忙回過頭去,不甘心的說道:“還不讓人說了嗎?她作詩就是一言難盡啊……”
滿屋子聽他們鬥嘴的學生也記起那日圓娘吟的《詠雪》來,都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中間還夾雜着一兩聲譏笑。
圓娘沉默着捏了捏衣角,臉上又開始發熱。
辰哥兒一把将手中的課本合上,站起身來高聲說道:“既然都這麼喜歡論詩,倒不如跟我來聯句,你們坐在這裡空比圓妹長了兩歲,卻要嘲笑一個小姑娘也不臉紅?!”
圓娘蓦然擡頭去看辰哥兒,他往日裡最厭作詩的,開在家裡的宴會一個都不參加,師父在外面的宴會亦都不去,即便是師父和大哥哥聯句他也像鼠躲貓似的,怕的不行。
她以為,他真的不擅詩文呢!
可他是師父最得意的子嗣,又怎麼可能真的不擅詩文?!他能忍着本能的不喜歡去為她出頭,他是個很好很好的兄長。
陳十一娘看着辰哥兒的模樣,湊到圓娘耳邊,一臉羨慕的念叨:“這才是當哥哥的樣子嘛!哪像我哥,上學都不等着我!”
其他人哪裡敢觸辰哥兒的黴頭啊,他們被辰哥兒說的頭低低的,壓在桌案上不敢說話。
“吸溜!”一道極響亮的聲音刺破安靜,陳十一娘若無其事的拿出竹筒杯吸了一口奶茶,一股不容忽視的奶茶香氣彌漫開來。
附近的學生都被吸引着朝這邊看來,有膽子大的不禁問道:“十一娘,你喝的什麼?怎麼這麼香?”
陳十一娘驕傲的仰臉回道:“奶茶呀,圓姐姐想出來的茶飲子,可香了。”
陳雲谏聞言來了勁兒,回頭道:“你在家磨磨蹭蹭的不肯出門,就是為的這個?”他撓了撓頭又道,“她連詩都不大會做,會做茶飲子?”
陳十一娘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真是狗眼看人低。”
陳雲谏又回過味來問道:“阿爹悄悄帶你出去玩了?”
“嗯?”陳十一娘傲嬌的瞥了他一眼,回道,“我是阿爹最喜歡的孩子還用明說嗎?”
旁人卻不耐煩這對兄妹吵嘴,隻對十一娘的奶茶感興趣,于是悄悄插言道:“十一娘,你這奶茶賣嗎?”
陳十一娘道:“這是圓姐姐的茶飲子,誰沒嘲笑過圓姐姐才有資格喝!”
“我,我沒笑話過林浦圓!”
又有一個小童舉手道:“我,我也沒有,我也不會作詩的!”
“還有我!我也不會作詩!更不會笑話旁人。”
整個學堂的小童都紛紛舉起手來,顯然是被奶茶饞壞了。
圓娘見狀哭笑不得,心裡最後那點芥蒂也慢慢消散了,她隐約聽到師父在門外說道:“圓娘還小,我在家都禁止她們小孩子吟哦的,以養浩然之氣。”
宋老秀才恭敬的答道:“蘇公說的是,是老朽思慮不周了……”
今天杭州沒有雪,是個極難得的晴天,圓娘霧霭霭的心情也随之見晴。
看着問陳十一娘讨要奶茶喝的小童們,她這才明白那日師父開品香茗會的初衷,原來……原來都是為了她呀。
她可真是好命呀,有愛她如斯的師父,有護她如斯的二哥。
末了,陳十一娘的侍讀氣喘籲籲的分完奶茶,将最後一杯放在了圓娘的面前。
陳十一娘眨眨眼說道:“杭州的二月天還是冷清,一杯奶茶下肚,到處暖暖的,連書上的字都變的甜美可愛起來。”
圓娘忍俊不禁,還頭一次見有人這樣形容書文的。
她含着吸管,嘬了一口香濃的奶茶,心裡熨帖極了,她亦拿出朝雲姐姐做的甜糕和大家分享。
一回生,二回熟,在奶茶和糕點的撮合下,大家很快便熟識熱絡起來。
雖然辰哥兒一如既往的高冷,但他是全學堂長得最俊俏的小郎,女娃娃都願意尋他說話,男娃娃也因他是蘇轼的兒子對他多有好奇,大家出奇一緻的都來找辰哥兒問功課上的問題。
辰哥兒隻是看着清冷,實際上他是個熱心腸,亦很樂意給大家答疑解惑,隻是不理笑過圓娘的,記仇的很呢!盡管如此,漸漸的他竟比奶茶還受人歡迎。
不知過了多久,老學究宋秀才一臉春風的走了進來,開始上課。
圓娘坐的筆直,認真聽講,争取重回往日讀書時學霸榮光!
時光啪嗒啪嗒過了一個月,三月的江南草長莺飛,百花齊放。
她就是在這樣一個香馥且熱鬧的休沐日收到的蘇轍和宛娘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