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吃魚脍吃的飛起,過後眼睛疼的不能碰,不能見強光,甚至睜着都難受。
圓娘歎息:“師父,你就不能忌忌口?”
蘇轼躺在西湖旁的涼亭搖椅上,回道:“我也想忌忌口,可總覺得委屈了這張嘴,你聽我狡辯,嘴巴和眼睛都是為我所有,因為眼睛有病就要忌口,嘴巴有病卻不禁止眼睛看東西,這不是厚此薄彼嘛!”
圓娘倒吸一口涼氣,不愧是将王安石說破防的嘴,就是厲害!然而,厲害沒用,赤目一直不好,也怪難受的呀!
偏偏的,家裡就沒有一個人能管得住他!是以,此病拖了數日仍不見起色。
最後圓娘沒辦法,隻能讓任嬷嬷煮一盆滾燙的白粥,隻要餐桌上見魚脍,她就一把将魚脍按滾粥裡,直接來個生滾魚片粥。
蘇轼無奈,自己忌不了口,自己又疼圓娘,兩廂矛盾下,隻得由吃魚脍變為喝生滾粥了。
眼睛是舒服點兒,可是嘴巴饞啊!!
蘇轼也隻能趁着在外公幹時偷偷吃上幾口,這是圓娘看不到的。
但休沐日可就沒那麼好混了,圓娘寸步不離的跟着他,生怕他忍不住偷吃魚脍,整得蘇轼哭笑不得的。
偏偏圓娘也有話要講,什麼管仲有言:“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懷如流,民之下也。宴安酖毒,不可懷也。”意思是說,随波逐流的人是人中渣渣,耽于享樂等同于服毒自殺,這些都是不可取的。
偏偏的,辰哥兒也來補一句,《禮》曰:“君子莊敬日強,安肆日偷。”
依兩小隻的文化水平,哪裡就讀到《管子》和《禮》了,都是蘇邁暗地裡提供的理論支持,見他們全須全尾的背下來了,他悄咪咪躲在角落裡沖他們豎起大拇指,以示鼓勵!
蘇轼用寬大的袖子遮住眼睛,聞言笑道:“行了,我再忌不了這口鮮食,都快成大逆不道之人了。”
“倒也不至于,隻是蘇公千萬要以身子為要。”黃庭堅提了好幾尾新打上來的魚走過來說道。
圓娘看着奮力掙紮的鳜魚,不禁問道:“師弟,你還沒死心呐?”
黃庭堅回道:“隻是好奇!”
辰哥兒在一旁搖了搖頭道:“這魚死你手裡算是白死了。”
黃庭堅但笑不語,他堅信他能做出鳜魚羹來。
這時,劉邠兄弟撐着蘭舟過來了,舟中坐着張先,張先懷裡抱着一床唐琴,三人靠岸互相攙扶着走了過來,他們後面是随從們的小舟,裡面備着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茶。
黃庭堅在廊陰處架爐子生火,柴火剛點着便聽到一道婉轉清揚的歌聲,衆人皆被這道歌聲吸引了,紛紛引頸望去。
湖面霧霭蒙蒙,一道精緻的小船沖破迷霧,朝涼亭這邊緩緩駛來,船内清歌不減,衆人對視一眼,眼底有些疑惑,顯然不是他們帶來的人。
片刻後,小船停穩,一個模樣俏麗的女使走到船頭說道:“我家夫人自幼仰慕蘇公的才華和為人,對蘇公的大作如數家珍,今日聽聞蘇公在此遊玩,特來為蘇公獻曲。”
不多時船内遙遙傳來《長相思》古琴曲,而後是一曲《高山流水》,幾個年輕女子依傍在琴旁翩然起舞,甚至能聽到活潑歡快的莺聲燕語,有女郎在竊竊私語:“岸邊這麼多人,哪個是蘇公啊?”
“哎?對哦,哪個是?”
圓娘和辰哥兒往蘇轼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剛還慵懶卧在躺椅上的人已經正襟危坐起來,頭上帶着一頂竹青色幕籬,他的眼睛真的不能見強光,隻留半張白皙的棱角分明的臉露在幕籬之外,眉目深藏簾後,隐隐綽綽,讓人看不清。
“蘇公盛名在外多年,想必年紀不小了,那個炖魚的一定不是他!”
蘇轼摸了摸鼻子,沒有否認,因為那是黃庭堅,也确實不是他。
“那個老翁是不是?”
“啊?會不會年紀有點大?”
蘇轼目光遊弋,他确實比張先年輕的多。
“那亭子裡的兩個年輕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