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玲盯着那座黑色的宮殿,若有所思。
所有的山都有山脈與守護靈,他們聽雪宗的雲渺峰也是。
雖不知穹萊山的守護靈是誰,但穹萊山向來繁花似錦,筍多,别的靈芝草藥也多。
此山靠近城鎮,山腳下也有村莊,許多人靠山吃山,與食鐵獸們共處,從未發生過妖或鬼魅襲人的事件,很是和諧安定。
如今内裡卻是這幅荒唐樣子。
“這位小哥,勞駕問問,你這是要去哪裡?”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之際,有人路過他們身旁,看他這架勢,也要去鎖鍊橋上。姜雲玲猶豫片刻,叫住了他。
那小哥瞧着約莫不到三十,卻面容枯槁。見有人叫他,他咧了咧嘴,有兩顆牙齒簌簌落下。他不緊不慢地蹲下,撿起來重新裝回。這才剛裝回了兩顆牙齒,一隻眼球又滾了出來。
他摸索着找了一會兒,對着眼球吹了吹氣,塞回眼眶之中。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讓顧槐緊張地将姜雲玲另外半邊的衣袖也攥下一個角。
這小哥,根本就不是人,是個亡魂。
“不好意思,我生前病了,身體有點不聽使喚,吓到你們了。你們是新來的吧,我要去宮殿裡的那位大人那兒。若是去晚些,我今日就趕不上了。”
小哥倒是熱情地與她們倆打招呼,雖是笑着,但臉上總要掉些東西下來,模樣實在是滲人又怪異。
“好漂亮的小貓。”
小哥留意到了姜雲鈴身旁的焰翼,也沖他一笑,“我女兒也有一隻,她很喜歡。”
若是在穹萊山能稱得上是大人的,便隻有它的守護靈。姜雲鈴見過有給守護靈供廟宇的,住宮殿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隻有大人才有辦法将我們上供的供品變作我們餓鬼能咽下去的食物,這樣就不會餓肚子了。你們托夢讓家人也給你們燒些,瞧瞧你們倆小姑娘瘦的,一定與我一樣吃不飽飯,才來了我們餓鬼道,多可憐啊......來,來不及了,我先走一步。”
小哥說完,顧不得又掉下的眼珠子,帶着一隻眼睛,先一步上了鎖鍊橋。
待到了鎖鍊橋不遠處,原本還生龍活虎的他在飲下那碗湯後,便如同橋上其他人一般,木讷向前如傀儡。
“餓鬼道?”
顧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抖得更甚,“穹萊山内部,是餓鬼道!”
餓鬼道是造了貪、妒等惡業的人死後的最終歸宿,不得投胎,不能往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穹萊山……
她與小鈴铛明明是活人,從來不造惡業,又怎麼會掉進餓鬼道?
她的腦袋裡冒出了一長串問題。
“他是一個普通的亡魂,這也根本不是什麼餓鬼道。”
小哥的身影很快沒入人群,姜雲玲盯了半晌。
“餓鬼瘦削卻肚大,樣子醜陋......這位小哥雖然長得有些吓人,也不至于是隻餓鬼。”
顧槐也察覺到了怪異。
“餓鬼暴食卻依舊饑餓,惡業極大才會變為餓鬼,很少會有家人給他們上供。你看他們手上的供品不少。”
橋梁上那不計其數,不斷向宮殿走去的身影。每一個亡魂或是拿着,或是背着許多供品。
“可他明明說自己是餓鬼。”
顧槐徹底迷糊,她抓了抓腦袋。
原本她是帶着哥哥來向小鈴铛告白的,她那木魚腦袋哥哥不會說話就算了,她們還莫名其妙地進來了這。
“那要親自走走這餓鬼道了,也許還能找到出口。阿槐,你在這兒等我。”
四下都是鐵鍊橋,又冒着滾滾岩漿,根本找不到出路。姜雲玲手上的鈴铛微微細響,這分明就是聞到伥氣的反應。方才這位小哥,身上有淡淡的伥氣。
又是伥氣。
“不要,我也去。”顧槐攥緊了姜雲玲的衣袖。
“阿槐不怕嗎?”
姜雲玲偏頭望她,笑道,“阿槐雖與我同為木靈根,卻是醫修。這裡實在是詭異,萬一我遇到危險,你還能幫我報信呢。”
木靈根有催化植物之功效,姜雲玲多催果蔬,或是化藤蔓為武器,顧槐卻偏愛養些靈芝藥草。
道不同,靈力運用也不同。
“我們兩個在一起,我還能不怕些,你把我單獨留在這兒,那才吓人。在一起的話,萬一出了什麼事,我還能給小鈴铛療傷……你的小,小貓都不怕,我也不怕。”
焰翼站在姜雲鈴的肩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冒着熱氣的岩漿。
顧槐抓着姜雲玲的手還是有些微微發抖,但她肯定地點了點頭,“而且我現在相信,哥小時候吃的那顆酸果,一定很酸。”
顧槐似乎發現,小鈴铛好像根本就不像師兄們說得那樣廢柴,也根本不會像是任由哥哥欺負的樣子。
她好冷靜。
她沒有被哥哥欺負就好。
“好。”
“小鈴铛你看!”
攀談間顧槐忽然瞪大了眼,用手指指了指遠處的鎖鍊橋。
姜雲玲擡眼望去。
白色勁裝在枯槁的身影中尤為明顯,是顧九朝。他是什麼時候上去的?
焰翼也注意到了顧九朝如同傀儡般向前的身影。
是那個讨厭又煩人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