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餓鬼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黑色身影。即便它在餓鬼道呆了百年,但從未見過這樣的鬼怪。
它暗紅的豎瞳淩厲,頭顱長有犄角,其後骨刺延伸至背部,全身布滿黑色鱗甲,雙翼巨大。
隻是在空中盤旋幾下,就撞破它所有幻化出來的鎖鍊橋,接連淌着的滾滾岩漿,都在一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掉下來時化為貓形已經消耗完焰翼攢下的靈力,吃的那顆藥丸靈力低微,根本不足以讓他幻化出自己的本體,突如其來的化龍讓焰翼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他張嘴吞咽了那些燃燒的業火。
犄角處的那位主人身上還在不停流血,血順着額角流進他的豎瞳,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将他喜歡的香味沖淡。
好煩。
煩人又醜陋的餓鬼,像玫瑰上的紅蜘蛛一樣令人讨厭。
她沒有......死嗎。
風聲在姜雲玲的耳畔呼嘯而過,胸口被穿透,傳來的強烈疼痛讓她精神恍惚,意識中隐隐聽見幾聲鈴铛細碎的輕響。
是她的小貓?明明她封住了鈴铛裡的铛簧。小貓也沒事,太好了。
她的呼吸愈發微弱,費力地睜開眼睛,緩緩擡手擦了擦視線處模糊的鮮血。指尖好奇地輕觸過眼前似鱗甲的東西,一片冰涼。
托着她的,是什麼……
“小鈴铛,屏氣凝神,我給你療傷!”
顧槐舉起碧落吟,笛聲幻化出源源不斷的綠色蝴蝶,朝着姜雲玲的方向紛飛而來。她不知在空中盤旋的可怕鬼怪到底是什麼,但它救了她。
小鈴铛還活着。
地底不再冒着灼熱的岩漿,幾個火把燃燒在岩壁周圍,顯得有些昏暗,龍翼的聲音尤為明顯。
“沒死透啊。”
好不容易編造的餓鬼道幻象在此刻徹底消失殆盡,餓鬼暴怒無比。它伸出細長的舌頭,直卷那些蝴蝶。
似是蛙食蚊蟲,大量的綠色蝴蝶被餓鬼吞噬,隻有零星幾隻躲過舌頭的攻擊,飛到姜雲玲的傷口周圍。
可這樣微弱的療愈,連血都止不住,隻能讓姜雲玲的疼痛稍微減弱些。
顧槐與姜雲玲一樣,自身耗費極大的靈力,吹動碧落吟的身子晃晃悠悠,還要不斷躲避餓鬼扔過來的岩石。
鋒利的岩石割斷了她的發髻,發絲缭亂。
“你就會扔些石頭而已,真是遜。”
顧槐擦了擦嘴角的血,站直身形。她咬開瓷瓶的蓋子,将所有的丹藥咽下。
雖然力竭,但她還是努力與這隻餓鬼打鬥。她多吸引一些餓鬼的注意,小鈴铛就能多療愈幾分。
殘存的蝴蝶融化在姜雲玲的胸口,焰翼察覺到她的悶哼聲,比方才多有了些生氣。
惡心的東西,竟在阻止她療傷。
流淌的血液對與總是打架的焰翼來說是家常便飯。
可她不能沾血。
龍不怕受傷,身上的傷痕是他打赢架的戰利品。她卻每天都要仔細地檢查他腹部那道細微的傷口,小心觸碰。
他城堡裡的玫瑰,都很漂亮。她也應該很漂亮。
他想幫她擦幹淨。
焰翼現在感覺,不舒服。
這是龍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
暗紅的豎瞳生出無限殺意,燃燒的業火從巨龍的口中噴出,往那餓鬼的方向而去。
業火灼燒到餓鬼,燙得它大叫。
“餓鬼怕火,繼續燒它......”
姜雲玲趴在焰翼的犄角處,費力呢喃。
餓鬼暴食,咽下的食物會變成火焰,極為難受卻控制不住吞咽的欲望。它不得不呆在灼熱的環境中離不開火卻偏偏最懼怕火。
可吞食所有粘液的餓鬼比方才更強,動作更迅速。
眼瞧着自己培養出的餓鬼被面前的修士淨化成原狀,而它的餓鬼道被攪得一塌糊塗,餓鬼氣急,滾滾伥氣從它的嘴裡冒出。
黑暗中焰翼尚且能辨别餓鬼的位置,無盡的伥氣瞬間充斥在整個空曠的地方,似是蒙了一層紗霧,幾乎看不清四下的環境,隻能聽見那隻大餓鬼尖銳的嘲弄聲。
它身體中的黑色粘液如波濤般湧現,向地上侵染,似要包裹住整座穹萊山。
“我不想當餓鬼……”
“我不要再當餓鬼了!”
惡心的粘液很快淌到方才才清醒的亡魂周遭,恐懼,驚叫,他們爆發出驚人的躁動。
“我隻是穹萊山的一個普通亡魂而已,我不要當餓鬼,我不要當......”
“遭了......”
顧槐站在巨籠之上,能最清晰地聽見亡魂們的驚叫,直沖她的心底。
她和小鈴铛的靈力幾乎消耗完畢,哪裡還能抵抗再次湧來的伥氣。
她放開藤蔓編織的牢籠,讓亡魂們四散奔逃。她自己召出藤蔓,盡可能地阻擋那些湧過來的黑色粘液。
怅氣彌漫在周圍,焰翼看不清餓鬼的位置,業火無法燃燒到它。餓鬼的笑聲在伥氣中更加肆意,再不找清它的位置,這兒馬上又要變回餓鬼道了。
僵持不下之際,忽有點點螢火在濃郁的伥氣中撲閃,一點,兩點......方才鎖鍊橋的方向,飛出一片螢火,連同姜雲玲的肩膀位置,也閃過一點微弱的光源,朝着那大片的螢火而去。
“該死,扮演好你的孟婆不好嗎,吃幹你的地脈還敢過來!”
螢火撲閃在餓鬼周圍,将它的身形照出了大半。餓鬼伸出爪子抓撓,卻怎麼也抓不幹淨。
“它在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