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候帶着電腦，他下午的計劃本來是找個家附近的咖啡廳辦公。樊亦也無意打亂别人的時間表，加了他的微信便先回醫院了。由于直系親屬不在場，主治醫師也沒時間和樊亦詳細溝通他姥姥的情況，隻大概描述了是因為腦梗阻，人是搶救回來了，但年紀大了自身恢複能力不行，目前的情況誰也不好說。樊亦為了不和舅舅一家打照面，匆匆看了一眼姥姥就走了。回到酒店樓下樊亦又續了五六根煙，翻開微信找到之前跟他借錢的哥們兒，

樊霸霸: 我現在需要用錢，你現在能還多少都行，人民币

雖然紐約是深夜，那邊還是很快回複了：樊總，我微信裡隻有1w，我先全轉你

樊亦收到了1萬轉賬。

随後那邊又很快追了一條：上次跟你說過我這邊周轉大概要5個月吧，我目前實在是沒有其他多餘的了，我争取一有現金就給你轉好嗎

樊亦沒再回複，明知對方也是利用了自己在學校裡不差錢且大方的名聲——他确實沒法現在給自己撇清這個包袱，逼着對方要債這種事，自己拉不下臉。

回酒店收拾好東西退了房，差不多下午5點過，楊候剛把小區的地址發給他。他點開楊候的頭像，是一個白闆上面寫着花體字：Chase your dream cause a dream won’t chase you back.

朋友圈點進去是半年可見，隻有兩個月前有一條護照照片，背景是A市的美領館。文字配的“妥了！”跟了三個太陽的表情包，可見十分開心。

樊亦想起在飛機上遇見楊候的時候，他的神态和開心可以說是相差甚遠。

樊亦查了查距離，差不多3公裡，給楊候回了個：“十分鐘就到。” 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包小包，擡手打了個出租。

下車的時候樊亦表情管理失敗地皺了皺眉，是個老小區，小區門口的綠化帶毫無維護，人口密度看着也挺高。

楊候正拎着電腦包站在門口，朝樊亦招了招手。他看見樊亦的家當就樂了：“跨國搬家當真是個麻煩事。” 楊候拉起一個手提箱：“靠，光是這仨箱子可就讓我家蓬荜生輝了。” 三個R字頭鋁鎂合金拉杆箱、一身潮牌的樊亦看上去就和這個小區格格不入。進小區感受到守門大爺的目光一路尾随自己，樊亦渾身都不太舒服。

楊候家在5樓，甚至沒有電梯，樊亦已經開始在心裡表演退堂鼓，就算自己上學的時候天天健身練胳膊，這搬三趟大箱子不廢箱子也得廢條腿。正想着，見楊侯二話不說拎起一個箱子往單元樓走，樊亦趕忙說：“我來吧。” 男人腳下也沒停：“沒事兒，我有段時間還天天扛着我的電瓶車上下樓呢。” 看着比自己矮個頭的男人似乎輕輕松松，樊亦隻好提上一個跟在後面，每跑半層樓就下去把剩下的那箱子接着扛上來。終于到五樓的時候樊亦心裡默默安慰自己，這一周的練腿量又達标了。楊候打開家門，局促的客廳裡連個餐桌都沒有，隻有沙發對着個辦公屏幕大小的電視。樊亦的三個大箱子塞進去更是填滿了過道。

“房子是你買的嗎？”樊亦覺得楊候看着也還算體面，這個小區相比之下确實不像是年輕人會選擇的地方。

“不是，是爸媽的。”楊候關了門，去廚房給樊亦接水。

“那他們現在住其他地方？”

“我爸媽很早之前就過世了。” 楊候也不避諱提及。

“哦…不好意思啊。”

楊候把水遞給樊亦，“沒事，這麼多年了也沒啥感覺了。”

樊亦斜眼看着牆角掉下來的牆皮：“沒想過搬去其他地方住嗎？”

楊候壓根感受不到樊亦的嫌棄，他覺得這地方挺好，小房子打掃起來也方便：“之前讀書到現在工作都在這個片區，就沒想過搬了……也沒錢換。”

這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兩室一廳，次卧像是從客廳硬隔出來的一間房，樊亦勉勉強強才把箱子塞進自己要住的房間，瞥見陳舊發黃的床墊，他有些嫌棄地坐到自己箱子上，等着楊候給他收拾。

“困了沒，時差還沒倒過來吧？”樊亦擡起頭，看見男人把床單放在床上。

樊亦想了想自己平時晝伏夜出的生活：“影響不大。”

楊候表示佩服：“也是，飛這麼些年你應該也倒習慣了，”

“真是羨慕你們這些留學生，年紀輕輕就滿世界飛。”男人自嘲：“不像我三十二了還沒坐過幾次飛機。”

和自己猜測的年紀差不多，樊亦坐到床單的一角上：“那你不也才去了趟紐約嗎”

楊候開始鋪床單，“這第一次出去，花了不少錢，可給我心疼壞了……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多出去走走吧。”

樊亦挪開身子又一屁股回到自己箱子上，突然又想起了舅舅，記憶中也是出去旅個遊或者吃頓好的就會開始數花銷得人，因為聽了不少次念叨樊亦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楊候終于套好了被單，掏出手機：“叫個外賣吧，還是出去吃？”

樊亦晃了晃自己手機：“我來吧，今天也麻煩你了。”

吃了飯樊亦躺在沙發上，給楊候轉了5千塊，标注房租。正在廚房收拾垃圾的楊候停頓了一會兒，随後探了個頭出來：“老弟啊，你先找到工作了再跟我說錢的事兒。”

樊亦從沙發上起來兩步就跨到了廚房門口，“你收着吧”

“等你把手裡的事處理完吧，”男人擡頭看了眼靠在門口的臭臉少爺，差點吐槽就你現在這情況還幾千大百着往外扔呢，但為了給小孩留點面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換了句話說出來：“找個實習？” 樊亦表示從來沒嘗試過：“簡曆都沒有。”

楊候也沒想到這人的風險規劃裡竟然不包括求職，無可奈何：“寫一份呗，我可以給你改改。”

“我什麼經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