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黎濯外表看起來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說的話卻沒一句正形。
要想在話頭上面得先,梵雲雀就要比他更無賴。
“還是算了吧。” 她眉梢譏诮,帶着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黎濯一眼,打趣到:"算了吧,本宮看着黎将軍也不過如此嘛。”
說完,黎濯立馬抻着臉,梵雲雀暗道不妙,話鋒一轉又開始為他着想:“黎将軍的傷拖不得,不然一會兒血都流幹了。”
隻見黎濯褪去右半邊的衣服,露出一半精壯結實的身軀,不少半幹的血液還在沿着肌肉的紋理往下滴。
梵雲雀變的臉紅心跳起來,趕緊默默低下頭。
面前的女子蹲在自己身邊,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拭幹淨污血,黎濯垂眸誤看了梵雲雀一眼,立馬紅着耳根偏過頭去。
梵雲雀見那道粗長恐怖的傷口深可見骨,她有些暈血,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開始幫他清洗包紮。
指尖壓住顫抖,用銀剪挑開黏在傷口的布料,看見黎濯的傷口發黑,開口詢問:“你中毒了?”
黎濯不自然的點了點頭。
“那看來得把這塊皮肉剮下來了,不然沒辦法處理傷口,忍着點。”
下手的瞬間,黎濯肩胛骨驟然繃緊,梵雲雀放輕了力道,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
搖曳的燭火将二人的影子在牆壁上交融拉長。
梵雲雀強壓着胸中翻湧的不适感,十指顫抖着将最後一段白布系緊。
剛要起身,忽覺天旋地轉。
"當啷"一聲碰翻了案頭銅盆就要向後仰倒,黎濯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梵雲雀徑直坐進了黎濯的懷裡。
"娘娘?"黎濯繃若青竹,虛懸雙臂不敢着力。懷中人兒溫熱蘭息拂過他頸側:"無礙……本宮隻是……畏見血色罷了……"
黎濯将要扶她坐正,卻覺那人玉額輕抵在他胸前,氣若遊絲:"容我靠一會兒……"
黎濯僵坐如木,唯見猩紅的燭淚順着燭台蜿蜒而下。
待她好轉幾分,入目是男子緊抿的薄唇。
再擡眼,但見黎濯側顔如故,耳廓卻紅得似要沁血,修長脖頸繃出淩厲線條,恍若刻意避讓什麼洪水猛獸。
梵雲雀這才明了,原來黎濯剛才都是在裝老成。
她晃過神站起來,想說些什麼:“黎将軍……”
黎濯:“無礙。”
梵雲雀轉念開口:“如今宮門已落,刺客怕是還在找人,隻能委屈黎将軍今夜暫時宿在此處了。”
黎濯聽完愣了一下,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得如此遂點點頭。
昏暗的燈火暈染開滿室朦胧,梵雲雀抱來一襲錦被,見黎濯已将那傾覆的妝匣歸置齊整。
她将被子被攏在臂彎挨近榻沿:"幸得此榻寬綽,今夜要委屈黎将軍與我共卧了。"說罷抖開被角。
黎濯喉結微動,終是緘口。
梵雲雀看出他的顧慮開口:"難不成要我讓榻?我恐不是那般仁心寬厚。"
說着,黎濯就要往一旁的小榻走去。
"将軍且住!"她伸手攔住去路,"那軟榻尚不及你身量三分,将軍有傷在身,何苦作踐傷軀?"
話音未落已掐滅燭芯,錦緞窸窣聲裡衾枕凹陷,轉眼間梵雲雀已躺下。
不知過了及時,黎濯實在是令輾轉反側。
"啧——"身側傳來嬌嗔,忽有溫香襲面。梵雲雀玉臂一橫壓住他胸膛,"再這般亂動,莫怪本宮将你捆起來作罷。"
青絲鋪散枕間,一張清麗的面容映入黎濯眼中,終是化作一聲歎息沒入夜色。
翌日清晨,梵雲雀醒來的時候看見黎濯眼下的烏青,故作驚訝的問到:“黎将軍昨夜沒睡好嗎?”
黎濯扯着嘴角冷嗤一聲。
還沒拌上幾句嘴,廊下忽傳來細碎腳步聲,十多個着甲胄的侍衛魚貫而入,為首之人在外俯身作揖:“奴婢們得陛下之令,前來捉拿刺客。”
這陣仗可比昨日有勢多了。
梵雲雀指尖掐進掌心。昨夜暗衛失手不過多時,清晨便追兵已至,沈轼耳目當真通天徹地。
她側目瞥向屏風後,二人對視一眼,但見黎濯玄色衣角一閃即逝,恰在門扉洞開刹那。
下一秒,門外的人居然徑自推門而入,數個帶刀的禁衛将小小的芙蓉宮圍得水洩不通。
梵雲雀下意識感到後怕,倘若剛才黎濯再晚了一秒,他們二人今日就要人頭落地了。
不過這些人能做如此行徑,定是肯定黎濯就在此處。
梵雲雀挺直腰闆走了出去,曦光映的她的臉龐忽明忽暗,“大膽!” 她厲聲呵斥道。
“本宮之處,豈容你們這般撒野!”
齊整甲胄碰撞聲裡跪作一片,卻無半分惶恐。"娘娘明鑒,逆賊昨夜藏身宮闱,臣等鬥膽請旨搜宮。"
為首之人擡眼時,正撞見梵雲雀披散着青絲,素白中衣外随意披在肩頭。
隻見梵雲雀面露怒意:“本宮昨天夜裡不是說過,那刺客已經跑遠了,又怎會去而複返?”
那人說到:“娘娘不知,那刺客昨夜并未離宮,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請容屬下搜宮!”
此人态度堅硬,乘的是沈轼的意。
她不得不做,也不敢不做。
兩者但擇其一,都盡顯包庇刺客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