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常府門口,黎濯先一步下了馬車,在一旁候着,待梵雲雀搖搖晃晃扶着車壁下來的時候,他俯身彎腰一把橫抱起面前之人。
梵雲雀被黎濯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沒反應過來,本能的用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才後知後覺到:“你幹什麼!快點把我放下來!這是我家門口啊,混蛋!”
說這話時,梵雲雀隻覺得臉燒得慌。
相比起她,黎濯就要淡定的多了,對着耳邊的謾罵充耳不聞,反正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以後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醉鬼,有什麼資格說話?”
黎濯抱着她往常府門口走去,梵雲雀想要掙紮,奈何卻使不出多少力氣,隻得軟綿綿地捶了捶他結實的胸膛。
常府門外的青石台階上,早早應酬回來的梵琛正在等着興師問罪。
看見黎濯抱着自己的妹妹朝這邊走過來,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裂痕,額角的青筋暴起,表情像是吃了一百隻蒼蠅那樣難看。
再側目過去,隻見自己的妻子一聲不吭地低着頭跟在身後,心底頓時想要迸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一是那兩人将自己白日裡頭的話當做了耳旁風,二是對黎濯這般不識規矩心中生出厭惡感。
要說他對梵雲雀毫無非分之想,那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一位,敢肖想宮裡頭的主子。
梵琛神色陰暗,眼底憋着一簇怒火,徑直從黎濯身前撈起自己的好妹妹,剛接過人就被一股沖天的酒氣給熏到了,他差一點想要松手把人丢了,可還是忍住了。
于是,他皺緊眉心,語氣壓根兒談不上一點兒好,隻是說了句:“勞煩黎将軍了。”
随後,他還轉頭,敵意滿滿的語氣中隐隐透露着幾分警告:“還請黎将軍知進退之分,今日之事僅此一次,不得向外人告說。”
“那是自然。”黎濯看着梵琛的遠去的身影,還看見他低頭在梵雲雀耳邊說了句什麼。
梵雲雀閉着眼假寐,梵琛一眼便識破了她的小伎倆,咬牙道:“你厮就繼續裝睡吧,待你明日清醒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說完他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向梵雲雀的屋中,毫不客氣的将人抛在榻上,轉頭對她身邊膽戰心驚的侍女吩咐道:“照顧好你家娘娘!”
樓玉淑雖然不願和梵琛有太多的相處,但是礙于對梵雲雀的擔心,到底還是跟着去到她屋裡。
結果還沒見到人,就被梵琛一把拉出了門外。
梵琛将她抵在門口,壓制住心中的情緒溫和地朝她開口:“白日裡不是說了别帶她去那種地方,她去了以後就像匹脫缰的野馬,你拉也拉不住!你且看看,她都成什麼樣子了?父親要是知道,定是少不了一頓挨罵。”
回想起梵雲雀剛才的樣子,哪有一點兒宮裡娘娘的姿态?真是恨鐵不成鋼!
“況且她如今是什麼身份?她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了常府,倘若叫有心之人知道去了那地方,傳到陛下耳朵裡,會給咱們家招惹來許多禍事。”
話鋒一轉,他又說到:“再看看黎濯那厮逾矩的流氓行徑,像是作為臣子該有的樣子嗎?這是要砍頭的!”
樓玉淑心底也明白這些,所以她已經很是小心謹慎了,結果卻不小心走錯了一步,遇到了黎濯。
可是他也答應了自己不會将今日的事說出去,想必他自己也清楚,不然他們兩人的關系或許早就被公之于衆了。
她并不關心明殊到底是喜歡陛下還是黎濯,隻知道半年前她經常讓人從宮裡偷偷塞信給她。
信中的梵雲雀一改往日之态,說着宮裡的生活多麼壓抑,自己又有因失去了陛下的寵愛,連最基本的生活都快舉步難行了。
她隻道她很累,不再在繼續争奪那些無用的寵愛了,可是又害怕連累了家中,而彼時的梵琛距離大理寺卿僅一步之遙。
這些事情家中唯她一人知道而已。
信就這麼零零散散的寫了七八封,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她也沒有本事能私自聯系上梵雲雀。
隻能每日每夜地在心中為她默默祈求,就算沒有陛下的寵愛,也要在宮裡過的一帆風順。
梵琛說的對,她也不想辯解些什麼,隻是低着眸子淡淡地說了句:“我乏了,先去休息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樓玉淑無關痛癢的态度,讓梵琛很是頭疼,她從來都是這副樣子,不願聽自己多說幾句,有時候在家中能和她說上幾句話都是成了一種奢望。
梵琛心底不止一次的懷疑,自己和她到底是不是做了夫妻。
還是說她的心中還是想着那個上不得台面的窮書生。
他梵琛何許人也,家中世代為官,乃是京中的名望大族。
他自己十六歲時便是京中的狀元郎,年紀輕輕便已官拜三品,比他早幾十年入仕的官員如今還做了他的下屬。
他這般好風景是多少人豔羨不來的,京中又有多少貴女搶着做他的妻子,甚至是平妻。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他偏偏鐘愛樓玉淑,當初他爹惹怒了京中權貴,人家揚言就要在陛下面前參她爹一本,要掀了他爹的烏紗帽。
讓他一個從來厭官場應酬之間的人,頻繁遊走于俗,動用自己各種人脈力排衆難隻為了保下他們一家,連現在都還是撇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