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和離這兩個字的時候,梵琛的瞳孔驟然一緊,卻也是也是啞口無言。
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在對面哭的泣不成聲的樓玉淑,最後松開緊握的手,揮袖走出了屋子。
白日裡的一番争吵激烈,沒多會兒便在府中徹底傳開了,待到梵烨下工回家後,甚至又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面去。
在他們二人成親前,梵烨或多或少會因為樓玉淑的家世而反對她嫁進梵府,但最後耐不住梵琛執意要娶。
遂在婚後,梵烨也接受了這個兒媳,平日裡從來不過問他們夫妻二人的事,同住一個屋檐下,時常避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樓玉淑喚她一聲“父親”,他也點頭欣然答應。
今日不知,自己從來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是這般敗類德行,不與妻子舉案齊眉,反倒是搞起來囚禁這一套。
傍晚時分,那時候他剛到府中,在尚書苑内和那群老頑固唇槍舌戰了一個下午,回來猛猛喝下三杯茶。
下人湊到他跟前兒,就說今日大爺和小姐吵了起來,吵的那叫一個昏天地暗,把夫人都吓哭了。
外頭兒的人也被吓得不敢上前去勸阻。
“啧。”梵烨一聽,皺着眉頭詢問事情原由:“怎麼會這般?”
當下人說清楚他們兄妹二人為何吵架之時,梵烨額角青筋暴跳,将手裡的茶杯摔到一邊:“荒唐!”
“讓他滾到祠堂裡見我!家法處置!”
“老爺,敢問是哪一位?”
“哼,你說呢?”
梵烨銳利的掃過那小厮一眼,吓得他渾身哆哆嗦嗦地打顫。
“是。”說完,小厮彎着腰急忙退下,去給大爺傳信。
沒過多久,梵琛低着頭,赤裸着上半身跪在了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
梵烨手持一根軟鞭,咬牙切齒地指着他說道:“你說你!我怎麼就給你養成這樣了呢?沒有一點兒君子之心!我平日裡就是這般教養你的嗎!”
“你要我怎麼面對你們已故的母親!”
自己的孩子如今品行敗壞走上了歪路,到時候叫人家娘家人聽去了,他們府上還有何等臉面可存?
梵烨恨鐵不成鋼,說罷,擡高手一揮,那條軟鞭就重重的落在自己兒子的皮肉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梵琛身形一顫,硬是扛下了第一遍承受着父親怒意的鞭子,耳邊聽着父親的諄諄教誨。
“不替家中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反倒是盡學些登徒子的作為!對家中的妻子胞妹尚且如此!我還怎麼指望你對黎民百姓有德!你這官算是白當了!”
“當年我千叮咛萬囑咐讓你三思多慮。你看吧!原來人家一開始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你留在府中這麼多年,你想害死人家嗎?”
梵烨之所以對梵琛這一行徑動如此大怒,便是因為自己已經有了前車之鑒。
年少時的他,也認為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什麼壞事,直到他遇到了梵琛的母親。
兩家人不聞不問,便将他們的後半生強行捆綁在了一起。
少年夫妻,也隻是少年。
她嫁給他的短短五年裡,他親眼一步步見證了,梵琛的母親是如何在這府中消香玉殒的。
她有個性獨立,百般不願,他卻認為結婚生子是人生中的一環,人人都要經曆,便也覺得娶誰都是無濟于事了。
他們兩家屬于政治聯姻,隻為利不顧情,她初入梵府時,自己的祖父母尚且健在。
那時候他跟随自己的父親祖父初入朝堂奉君,她就日日到母親和祖母跟前學做新婦。
他知道她不喜自己,偏偏又逢上那時候的他遲鈍呆闆,對她的關心疏漏頗多。
婚後的第一年,她便為他生下了長子,當然也是受于雙方家中長輩的壓力。
琛,有珍寶之意。
顧名思義他将他們的孩子視若珍寶,也希望日後孩子也能有美好的品德。
隻不過她并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可以說她并不希望這個孩子臨世。
梵琛出生那日,他在門外候着,人生中第一次那麼緊張,躊躇左右,想着自己日後該如何為人父。
聽見嬰兒的啼哭聲,他沖進房内,屋内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血氣,可是他也并不在意,他想看看,看看他們的孩子是怎麼樣的。
産婆将小小的梵琛裹在包袱裡抱給他,那是那樣的欣喜,第一眼便覺得這孩子很像她。
他也想和她分享這份喜悅,說:“雲飛快看!這是我們都孩子,他的手好小,堪堪能握住我的一根手指。”
隻不過,當他轉頭看向榻上的妻子之時,她卻緊閉雙眼,無助的流淚。
此時的他還不知。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成為了她一生的枷鎖。
為了不讓自己被縛,她狠下心來,甚至沒有去養育那個孩子,一直是由奶娘帶着,孩子哭了餓了,既是心如刀割也從來不會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