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丁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建議，她無言解釋，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因為她真的是一時沖動，才脫口而出的。

她隻是想他的動作看起來像那些在野外被凍壞了身體的人，僵硬刻闆，不受大腦控制，如果能泡泡熱水，去一下寒氣，或許這種僵硬感會緩解一些？

她看他始終沒有回答，就探身過去，将浴缸水龍頭打開。

嘩啦啦的聲音瞬間充斥狹小的衛生間。

“這裡的熱水特别好，我試過的，很舒服。”她拿着毛巾刷浴缸，對他說道。

……

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丁妍假裝沒聽到，繼續刷着，直到他探過身，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我來。”他說。

丁妍将毛巾給他，在旁邊暗暗吐了口氣。

還好，還好，平生第一次沒經過他允許，就幫他做了決定，真的害怕他生氣。

丁妍将地方讓給他。

宋辛瀾身高腿長，浴缸是快捷酒店的單人小型的，他刷起來快捷得多。

這種刷洗的動作是大動作，不是精細類小動作，宋辛瀾掌控的力道要強得多，很快就刷了兩遍。

下水口一堵，這浴缸就可以放熱水了。

水流的聲音轟隆隆地響起來，震耳欲聾，似乎因為水氣的蒸騰，也或者是因為浴室太窄了，丁妍臉頰越來越燙，額頭開始冒汗——

她想出去。

可出口狹窄，宋辛瀾堵在身前，丁妍出不去。

“水很熱，你泡的時候記得小心，不要燙傷了。”她提醒他。

宋辛瀾嗯了一聲，手伸出去，試了試水溫。

丁妍看見他放平胳膊，将有凍傷痕迹的位置浸泡在熱水下，微微閉了閉眼睛，心頭一動，心想看樣子他很久沒接觸熱水了。

“不要滑倒了，千萬——記得踩穩地面！”

他泡在水裡的胳膊擡起來，回頭看着她，“你怎麼像在叮囑幼兒園的小朋友？”　他問。

因為你就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啊，丁妍心想，我帶的那個張文恒小家夥，自理能力都比你讓人放心。

“——記住小心，在浴室裡滑倒真的危險！”她說完這句，從他與洗手台的縫隙間鑽出去，帶上浴室門。

心怦怦地跳，鼻子濕了，她以為是水漬，擡手一擦，才發現是鼻血。

這是想到他要洗澡，激動到流鼻血了嗎？她一邊擦幹淨，一邊慚愧無地。

頭也不敢回地走到窗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對着外面站着，心慌意亂地聽見浴室洗手間的水一直放着，一直放着，放個沒完沒了一般……

會不會暈倒了，會不會不知道關水，會不會太久沒有接觸熱水頭暈腦脹地暈倒？她開始杞人憂天，一邊想一邊擦了擦鼻子。

好在水終于停了，停了？

鼻血又不受控地流了出來，她一邊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搞抽象，一邊停不下腦内的十八般腦補——

光是想到他脫了衣服，鼻血就停不下來。

不能繼續想了，她用紙巾卷成兩個卷，塞住鼻孔，告誡自己得當個正經人，何況他正病着，她讓他泡熱水又不是為了在腦子裡跟他搞抽象——

事實上，她就不該将“肉/體”“生理喜歡”這樣的字跟宋辛瀾聯系在一起啊？

她喜歡他的初衷，就跟肉/體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刻意無視洗手間傳來的聲音，逼着自己想一些别的，然後救命稻草一般想起了那瓶護膚油。

她打開行李箱，結果不打開還好，一打開就看見行李箱最上面自己“順”來的他的紅色T恤！

幸好，幸好，幸好是他在洗手間的時候自己打開了行李箱，要是被他看見這件T恤，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會直接被他看作“小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