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酒莊。
這是一家坐落在京畿郊區的私人酒莊,在陽光的照耀下,白色的主樓瞧着就像一塊方糖,樓頂的銅制風向标因為氧化反應微微呈現出孔雀石般的綠色,路知谏看見它會想起和顔叙丞一起走過的異國街道,和風向标上咕咕叫的鴿子。
“怎麼突然想要聚一聚?”嚴渚靠坐在石砌露台的藤編椅上,表情看起來還不錯,已經沒有了剛離婚那幾天的失意。
路知谏指尖搭着一隻郁金香杯,冰鎮過的雷司令讓杯壁上凝結出一層水霧,看着有些心不在焉,他并不回答嚴渚的問題,目光落在纏繞着純白欄杆的藤蔓上,“你最近怎麼樣?”
提起這個,嚴渚歎了口氣,酒杯被遞到唇邊,襯衫解開一顆扣子,正好看見他滑動的喉結,他笑了一下:“就那樣,還能有什麼不一樣呢?”
“嗯。”路知谏又不說話了,他好像也許偶爾可能聽說他媽又在給他找一個新的老婆。
他有點後悔,可能今天不該來。
路知谏不說話,嚴渚也不想說,他這段時間一直過得很疲憊,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的,像這樣吹吹春風曬曬太陽也不錯。
“你們不等我就自己喝上了?”人未至,聲先到。
明秋池打破寂靜,他身量颀長,行走坐卧自帶一股縱意風情,其實不少人都很疑惑,看着就是一個風流的渣男胚子的明秋池怎麼會跟路知谏這個悶葫蘆以及嚴渚這個陰沉怪混在一起?
但現實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永遠不會按照人的設想來發展,他們三個偏偏成了一個穩固的鐵三角。
路知谏不愛說話,但沒關系,明秋池能說啊,他張嘴就問:“诶,嚴渚,為什麼咱們今天來這個酒莊啊,之前不是在賀蘭嗎?”
這一腳就踩在了雷點上。
嚴渚悶聲悶氣道:“我離婚的時候把賀蘭留給她了。”
她是誰,不言而喻。
離婚之後怎麼稱呼江明詣成了一個困擾嚴渚許久的難題,首先肯定不能再叫老婆了,叫明詣的話又太過親昵,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叫前妻的話,他自己不樂意,于是隻能先用“她”來代稱。
“哦哦。”明秋池坐在空着的椅子上,看這樣子他還沒走出來,還是不提結婚離婚的事了。
他轉而又問:“你上周末忙什麼呢,我叫你你也不出來?”
嚴渚更悶了:“我媽帶我去相親。”
“啊,這樣啊。”明秋池沒想到又戳到嚴渚的痛點了。
他覺得這不是他的錯!
明明都是因為嚴渚的生活已經被結婚離婚的事給填滿了,所以他說什麼都能扯到這上面!
明秋池不說,嚴渚已經忍不住開始傾訴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媽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才剛離婚,都不到三個月,她到底在着急什麼!
其實我一開始已經推了好幾次了,沒想到這次更過分,周五說要接我妹妹一起吃頓飯,确實是接上我妹妹了,結果一進去,女方一家三口都在裡面坐着!”
他無力地控訴道,“我一說不樂意,她就從我爸剛死那年開始說,我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路知谏被他的一頓訴苦震住,手裡轉着酒杯,更不說話了。
明秋池也無可奈何,他跟家裡關系一般,也沒人會因為他的婚姻狀況着急,沒經曆過催婚,對這種狀況也是束手無策,隻能拍拍他的肩膀,“啊,那這樣的話,你就看開點?”
嚴渚也知道聽不着什麼有力的安慰,借着酒精帶來的興奮感,怅然地歎了口氣,終于說出了那個憋了三個月的名字:“我已經因為她離婚了,她為什麼還不滿意?聽說江明詣出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明秋池心想,沒了添堵的婆婆應該會過得很好才對。
路知谏也想起了前幾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故,在一邊默默道:“應該是不怎麼好的。”
“嗯???”這是猛然轉頭的明秋池。
“嗯?!!”這是猛然坐起的嚴渚。
由于緊張,路知谏捏酒杯的力氣不由得加重幾分,“你們幹嘛?”
風如此和煦,幾隻鳥雀相攜飛過澄藍的天空,向着不遠處的葡萄園發出輕快的鳴唱,太陽撒下光線,于是在大理石柱的葡萄浮雕上投下一片陰影。
明秋池嘴快:“你在哪見到她的?”
嚴渚從震驚中醒來:“她怎麼了?”
路知谏一個個回答:“在顔叙丞家,她前幾天住院了。”
“不對不對,”他們的腦子糊塗了,尤其是嚴渚,他此刻無比痛恨路知谏的說話方式,“你從頭講,不要有遺漏。”
這也算是給他真正想問的事情開頭了,路知谏盡量講明白:“上周末江明詣回國,在顔叙丞家裡撞見了我,然後顔叙丞去哄她,他們一起吃了冰激淩,午夜一起進了醫院。”
路知谏想了想,又補充道:“現在已經出院了,你不用擔心。”這句是說給嚴渚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