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福山六十五大壽,陳凜要和梁世聞一起回趟老宅吃晚飯。
車停在門口,陳凜從台階走下來,順手整理衣擺,見到梁世聞,點了個頭,互相問好後不再多說一句話。
大概半個鐘以後,車開到老宅。
落座餐桌,一邊吃飯一邊閑聊,梁福山是當過将軍的人,頭發白了依舊精神抖擻,笑眯眯看着小輩們,聽見有趣的還能趕個時髦潮流,插上一兩句話。
五歲的小侄女和梁世聞吐槽:“網絡水深,教壞老頭。”
這個星期看書看得頭疼,陳凜熬了幾次夜,興緻缺缺,胃口不怎麼好,一直夾青菜葉子。
一向話多的人安靜下來,在座的都不大習慣,梁福山點他名,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倒沒有。”陳凜搖頭。
梁福山一副醉态,看看他,又看看梁世聞,開始瞎出主意:“你們領證也有半年了,還不趕緊要個孩子。”
陳凜搪塞說好,放下茶杯,摸了摸鼻尖。
再過不久就離婚了,還談什麼抱娃。
左手邊梁世聞一言不發,陳凜去夾排骨,桌子卻飛快轉開,和剛才催生一樣突然。
陳凜收回停在半空的筷子,往旁邊掃去,看是誰在搗鬼,瞥見一隻沒來得及從轉盤上撤下來的手。
因為家族關系,他和梁世聞被迫聯姻,結婚當天,梁世聞找他協議說明:隻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私底下各過各的。
這場看似完美的婚姻,隻有利益牽扯,陳凜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如果梁世聞想假戲真做,他還不願意呢。
但是和梁世聞相敬如賓半年,他們過得比某些離了婚又重逢的老夫妻還要尴尬。
偶爾有重要的聚會和活動,需要兩人共同出席,他們一貫會帶着親和的微笑,手挽手走過紅毯。
等到了沒人看見的地方,總唰地甩開對方,生怕沾上一點不屬于自己的信息素。
好幾次陳凜太急切,沒輕沒重,把梁世聞的胳膊肘往牆上打。
梁世聞沒說什麼,像是不計較,卻會黑着臉無視他,然後直接離開。
陳凜愛忘東忘西,吃飽飯睡一覺就能舒坦。
梁世聞那一根筋的腦袋,挽個手得惡心半個月,輾轉反側。就算睡着了,還要蹦起來用刷子搓陳凜搭過的手臂。
通常前一天兩人同時出現在大衆視野,第二天家裡絕對空空蕩蕩。
陳凜上哪待着都不會想回家,梁世聞總擺出一副誰都欠他幾百萬的臭臉,看着就想讓人上去踹兩腳。
或許梁世聞打心底裡有把怨氣往陳凜身上撒的意思,可他們被綁在一起又不是陳凜的錯,況且陳凜也是受害者。
兩位鞏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都無法同情對方,你看不慣我,我也看不慣你,巴不得趕緊離。
互相嫌棄得太明顯,就他們劍拔弩張的架勢,一不留神恐怕會大動幹戈,不好向各自家裡交代。
于是壓着無處發洩的憤怒,逼自己養成見到對方就要禮貌微笑的神經病習慣。
陳凜經常愛犯賤,經常用力過猛,經常演過頭,“小梁哥”,“世聞哥”,各種前綴的哥喊得梁世聞頭疼。
梁世聞咬着後槽牙讓他閉嘴,陳凜表情無辜攤開手:“我配合你,你還挑三揀四,不講道理。”
陳凜覺得自己沒整天叫他“老公”“寶貝”“親愛的”,已經非常有良心、有道德、講義氣了。
畢竟惡心人不能讓自己受工傷。
給外界塑造被梁世聞寵上天的形象信手拈來,“下班”以後,陳凜往沙發一坐,腿一岔,拽得沒個二五八萬,也有一四七萬,完全不像别人眼裡乖順柔弱的Omega。
梁世聞面前,陳凜從來不裝。
因此梁世聞把他看成油嘴滑舌,心機深沉的善變小人也不足為奇。
陳凜冷哼一聲,十分不屑,梁世聞虛僞做作好面子,沒資格評判他。
飯後。
陳凜去花園散步,接過傭人遞來的餌料給金魚喂食。
漸漸傳來談笑聲,盆栽樹葉間隙後邊,梁福山攬着梁世聞的肩,不知道在說什麼。梁世聞顧着牽小侄女慢點走,随口應答。
天色暗了,人影朦胧,聲音清晰砸進陳凜耳朵裡。
“小凜年紀小,你多讓讓他,别總跟他置氣,傷感情。”梁福山語重心長。
陳凜撒完魚料,拍了拍手進屋。
前兩個周末,他看見梁世聞那張氣死人的臉就煩躁,兩個星期沒回家,放假了也隻來老爺子這兒。
梁福山大概以為他們鬧了矛盾在冷戰,趁這次過生日見到梁世聞,以過來人的經驗提點一二。
陳凜對梁世聞了如指掌,以梁世聞那小心眼的心思,肯定覺得他向老爺子告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