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凜盯着布告欄裡張貼的海報看了又看,裴緒叫他和梁世聞上車。
期待中的安穩生活過成荒野求生,陳凜腦子一團亂麻。尋找孫志堂的這幾天他心不在焉,偶爾有技術上的問題倆Alpha需要他幫助,大多時候他都在放空。
很快得到孫志堂的下落,人就藏在H國靠近聯盟的邊境小城裡。
到達東孟市的時候,晚上十一點多,因為地域狹小,夜晚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像一座空城。
轉了一大圈,隻有一家情侶主題酒店亮着微弱的光,燈一閃一閃的,彌漫陰森恐怖的氣息。
陳凜被風吹得縮了縮脖子。
走廊一片漆黑,隻有人感應到人走過,燈才會一盞盞亮起。
裡面沒有前台,全靠自助。随便選了三間普通客房,陳凜被分配在三樓,他們兩個在四樓。
來這種地方純想睡覺不體驗其它的很少,普通客房還算幹淨。
陳凜往沙發一坐,外面剛好呼嘯起一陣大風,窗戶吱嘎吱嘎響,像吃人的老妖怪叫喚。
落地這座城市時陳凜已經有點害怕了,他克制自己不亂想。衛生間水管漏水的聲音滴答滴答,攪得人心煩。
兩分鐘後,陳凜抱着衣服摸上四樓,剛才瞟了一眼梁世聞的房間在哪,他輕車熟路找過去,随便編了個借口:“浴室堵了,借你的用一下。”
陳凜在衛生間待了很久,皮都快搓紅了,梁世聞敲門叫他出來,陳凜才開始慢慢穿衣服。
梁世聞洗漱完,準備睡覺,擡眼一看陳凜還站在窗戶邊。陳凜背着手,一副中年人思考大道理的神态,突然來一句感慨:“我這十幾年,活得真不容易……”
“沒人要聽你無病呻吟。”
陳凜遞給梁世聞一個不解風情的眼神:“我發現你的房間比我的房間空氣好,原來是你的房間比我的高一個樓層。”
“看夠了就下去。”
“我應該可以再欣賞欣賞。”
梁世聞說關燈了,吧嗒一聲,蓋上被子,睡了。
陳凜:“……”
趕人趕得這麼絕情。
陳凜來到床邊,蹲下,用手戳了戳梁世聞,小聲說:“哥。”
“還有什麼事?”
陳凜表達訴求:“今晚可不可以跟你擠擠?”
“床也壞了?”
“三樓太黑了,都沒人,隻有我一個,感覺好可怕。”
“你不是膽子很大嗎?”梁世聞嘲諷道。
“可是我怕鬼。”
這個理由太牽強,梁世聞和他拉開距離:“沒做虧心事哪來的擔憂。”
一個搞科研的博士,到頭來還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确實可笑。
但陳凜沒有說謊。
小時候被阿婆撿回去,因為太久沒和人交流,反應遲鈍,說話不利索,經常遭到同齡夥伴的捉弄,他們用石頭砸,用木棒敲,說他是啞巴、傻子。
白天推搡使喚,晚上扮鬼吓唬。
就這樣持續很多年,後來陳凜突然覺悟了,抄着棍子挨家挨戶把欺負過他的人都揍了一遍。
從那天起打出響亮名号,村裡人見了他都繞道走,告誡自家娃千萬不要去惹陳家那個讀書讀傻了的瘋子。
那時候太小,沒有欺淩的概念,身體上的傷痕很快消退,陳凜每天上樹下河,沒心沒肺玩得不亦樂乎。但無數張青面獠牙,血淋淋的鬼臉刻在腦子裡,卻随着記憶越來越來深。
陳凜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被關在白色的房間。
牆壁長出殘缺不全的肢體,從四面八方朝他靠近,拖拽他的腿,啃噬他的骨頭。
有一段時間陳凜總出現幻覺,曼達州是蘑菇盛産地,常有人食物中毒。
陳凜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原因,特意去看了心理醫生,治是治好了,怕鬼藏在潛意識裡,還是時不時會被激發。
比如在空曠的地方,他總覺得會突然跳出什麼東西。還有架空的床,總感覺睡着了底下會伸出一隻手。
“看在我這麼可憐的份上。”陳凜眼巴巴看着他,“你再大發一回善心呗。”
不久前他才和梁世聞吵過架,但需要梁世聞伸出援手時,陳凜并不會計較往事。
他的情緒從不藏着,開心很明顯,不開心也很明顯,遇到困難不會扭捏不開口為了面子讓自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