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門踩到底,裴緒在山間繞圈子把人甩開,陳凜已經習慣成自然,沒有第一次被追殺那麼害怕,和梁世聞一樣打起了瞌睡。
雨水泡過的路泥濘不堪,輪胎碾過幾個連環深坑。
蓦地車身劇烈抖動,受慣性力拉扯,陳凜在半夢半醒中飛離座位,砰地一聲磕到頭。
“撞到人了,我下去看看。”裴緒松開方向盤。
環顧一圈,四周黑得可怕,大半夜下着暴雨,荒郊野嶺,這時候怎麼可能會有人出門?
陳凜捂住多次受傷的腦袋:“農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确定沒看錯?萬一是什麼說不清東西……”
啪!
車内三人循聲望過去,一隻沾滿污漬和泥土的手在玻璃上蠕動,慢慢探出半個身體。
接着手臂往下滑,留下兩個紅色的掌印,拖出長痕,幾分鐘的死寂過後,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照亮清晰的人臉。
随着驚雷巨響,陳凜差點當場暈過去。
“救……命……”
一轉眼,駕駛室的人都站在雨幕裡,陳凜找回神思,趕緊下車幫忙。
被撞到的人全身濕透,整張臉像被漂過,脫去原本的顔色。他趴在車前,氣若遊絲,腹部不斷流出紅色液體,混合着雨水,好比兇案現場。
裴緒仔細看了看那人破掉的衣服:“是槍傷。”
他和梁世聞把人托上車,陳凜不放心去探那人的鼻息。
“死不了。”梁世聞說。
陳凜脫下外套蓋在那人身上,聽見梁世聞問裴緒:“怎麼處理?”
按照常理,撞傷人應該先送醫院救治,他們這架勢卻像殺了人準備抛.屍。
“送上門了。”裴緒說,“回聯盟。”
陳凜驚道:“他是孫志堂?”
陳凜沒見過孫志堂長什麼樣,弄來的資料也沒有照片,知道孫志堂長相的隻有裴緒。
正此時,車翻過盤山公路頂頭,到達平緩路面,幾聲怪異的咔咔響動,泥土混合着石塊流下山坡,将前後方堵死,他們連人帶車被坍塌物沖翻,栽進樹林。
頭部受到重創充血,瞬間喪失視力和聽覺,陳凜陷入短暫昏迷,蜷縮在座位。
他很想吐,好不容易緩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塊碎玻璃離頸動脈隻有兩厘米,深呼吸一口,差點又昏過去。
腿上鋪滿碎片,陳凜不敢動,輕傷都沒受的梁世聞幫他一塊塊撿幹淨。
裴緒從另一側打開車門,挖出失去意識的孫志堂。陳凜覺得這倆Alpha真是神奇,不管遇到什麼事,總能不慌不忙,跟出門散步似的。
好在身上沒有外傷,陳凜試着擡腿,尾椎骨像被砸碎了一樣,劇痛從四面八方湧來,爬過皮肉,鑽進骨頭。
他隻好放棄:“我動不了。”
“不走就在這待着。”
梁世聞大步流星轉身離開,陳凜伸手,沒有抓到衣服,因為着急聲音顫抖:“等等。”
Alpha折返回來,陳凜拽緊他的衣服下擺,愁眉苦臉擡起頭:“我的腰好像斷了。”
然後他被梁世聞拎出來,不輕不重放到一棵樹旁邊,直接靠着石頭倒在地上。
人這一生最怕的事情有:吵架還沒和好,走投無路需要對方幫忙。
梁世聞好不容易逮着機會給陳凜臉色看,當然要狠狠虐待一番,讓陳凜低三下四去求他。
現在的狀況陳凜确實沒辦法,不知道撞到了哪裡,他不僅站不穩,連爬都爬不了。
暫且不說可能傷到了脊柱,會不會半生不遂。眼觀周遭都是樹林,荒無人煙,淋雨受凍,屍體腐爛發臭被烏鴉啃成骨架也不一定有人發現。
梁世聞突然變得很冷漠,是因為抓到孫志堂,陳凜沒了價值,就不用管他的死活了?
輝煌的一生還未開始,怎麼可以草草結束,陳凜抱着梁世聞的褲管,仰起臉,任憑雨水拍打,哽咽道:“哥哥。”
梁世聞低頭去看他,陳凜飄搖在汪洋大海,死死抓緊救命浮木,硬着頭皮和反胃惡心,又輕聲叫了一聲。
他眨眨眼睛,暗送秋波,含情脈脈。
裝可憐竟然有用,梁世聞沒有把他一腳踹開。
得救了。
陳凜如願以償撿到一條生路,心裡哼哼,趴在梁世聞背上,惡作劇般貼近梁世聞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調戲不成,換來厲聲責罵:“不老實滾下去。”
陳凜勾緊他的脖子,又哼哼:遲早有一天你會落到我手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停了,月亮被洗過,幹淨又明亮,好像曼達州的夜晚。
陳凜突然湊近梁世聞耳邊,神秘兮兮地說:“給你講個故事,要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