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凜再瘦也是個成年人,梁世聞背着他走了那麼久,沒有氣喘籲籲八成在裝。不分散一下注意力,等會兒堅持不了,半道累了把他甩在路邊可不好。
梁世聞一貫态度冷漠,看來還不想接陳凜遞來的橄榄枝。但隻要陳凜想握手言和,沒有他做不到的。
陳凜習慣自言自語,得不到回應也會接着說,緻力煩死對方:“我想起小時候有一天迷路了,下了暴雨,那天晚上的月亮跟今天的好像。”
“那天阿婆要去趕集,她讓我放牛,我把牛趕到山坡上,就找了塊石頭睡覺。”
“結果睡過頭了,醒來一看牛不見了,家附近有很多山,等我聽到鈴铛聲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忘了回去的路,又不能哭。”
陳凜以為梁世聞充耳不聞,卻沒料到梁世聞突然問:“為什麼?”
陳凜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直接跳過,說:“我大概還有一點印象,摸着黑走,在路上遇到一個同樣走丢的小朋友,他摔傷了,我一手牽牛一手牽他。”
“後來他的媽媽來找他,背他回家,我跟在他們後面,其實有一點羨慕,但是我已經很大了,不是幾歲的小孩,沒人背得動我。”
“那時候你多大?”
“好像十歲,還是十一歲。”陳凜說,“我記得沒上初中。”
“十歲出頭就認為自己是個大人了。”
“我小時候很遭人嫌的,長大了才沒人讨厭。”
陳凜笑了笑,繼續說:“我自己走到家,差不多十點,屋裡連燈都關了,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我把牛趕下去,掉頭走了,可能生氣為什麼沒人來找我。想想很幼稚,竟然在草垛睡了一晚上。”
“然後呢?”
“發燒了,被罵了一頓。”
胸口前垂下兩隻手,梁世聞低頭看,發現陳凜在揪他的口袋,扯夠了又不動聲色撤回去。
“十年前的交通比現在差很多,阿婆怕我病死,走了幾個小時才到鎮上買了點藥。”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這樣了。”
停頓很久,陳凜問梁世聞:“我說了這麼多,你聽懂什麼意思了嗎?”
“讓我理解你。”
既然都看出來了,陳凜十分坦蕩地承認:“隻是一小部分而已,确實存在博取你同情心的預謀。”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我認為你是個好人,陰差陽錯彌補了我當時的遺憾,以前完全沒有想過這麼多年後願望會實現,我想說的是謝謝你。”
陳凜反手捶後腰:“快疼死了才因禍得福,果然想得到什麼,老天就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交換。”
“懂事的孩子沒糖吃。”
“不懂事也沒有。”陳凜趴好,聲音很輕,大概困了。
“手。”
“嗯?”
将信将疑間,有東西掉落掌心。
是一顆糖。
“觸動到了?哈哈……我瞎編的。”
梁世聞的舉動讓人意外,陳凜覺得不可思議:“看來你真的很容易被人騙。”
“不要還我。”
“要。”陳凜握緊拳頭,糖硌着掌心,“給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梁世聞别有用心,并且目的赤裸,陳凜是個鐵石心腸,一顆糖可收買不了。看在梁世聞這麼天真的份上,陳凜勉為其難上一回當:“哪兒弄來的?”
“不知道,剛好口袋裡有。”
家裡的小侄女喜歡吃零食,經常往大人兜裡塞糖,表達她那個年紀的喜愛。
前面一根枝桠超出路面,陳凜側過臉貼在梁世聞肩頭,避開觸碰。
皮膚相貼,呼吸靠近腺體,梁世聞咬了咬牙,這人給點甜頭就一直嘗,正要開口讓陳凜适可而止,溫熱液體沿頸側滑進衣服。
陳凜聲如蚊蚋,帶着鼻音:“你的頭發紮到我眼睛了。”
水珠撲簌簌落個沒完,将衣服沾得濕潤,梁世聞聽見緩緩的抽氣聲。
等到逐漸消停,又傳來含糊不清的呓語。
安靜下來沒多久,背上的人驚醒,權當一切沒發生過,如同詐屍,吐息饒在梁世聞耳際:“怎麼一戶人家都沒有,這要走到什麼時候?”
梁世聞:“……”
餘韻難消,梁世聞捏緊拳頭,陳凜悶出一頭汗,熱醒的,他捂住梁世聞的額頭:“發燒了嗎?好燙。”
皮膚暴露在空氣中,試探不出溫度,陳凜把手換了個位置,貼到梁世聞脖子下邊。
腺體似乎有些腫脹,若有若無的山泉香飄進鼻腔,陳凜低頭嗅了嗅。
“陳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