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凜把臉埋在梁世聞頸間,歪頭蹭了蹭,不說話。
撲在脖子上的呼吸很熱,半天等不到陳凜起來,梁世聞握住陳凜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陳凜兩顆眼珠子充血發疼,迷迷瞪瞪望着梁世聞,隻堅持了兩秒,他往前一栽,重新倒回梁世聞懷裡。
病了更加暴露本性,是陳凜自己撞的梁世聞,結果撞疼了還理直氣壯地抱怨。
梁世聞抱着人上樓放進房間,給陳凜重新測量體溫。
在醫院沒超過三十八度五,現在已經快飙到四十一度。
回來吹了一路冷風,加上梁世聞把他惹哭了,惡劣環境和激起的情緒加重病情。
被子底下,陳凜蜷縮着手腳,梁世聞撈起他的腰,讓他躺到自己懷裡,掐着下颌把藥片塞進嘴巴,趁熱打鐵喂了幾口溫水。
藥片表層沾水融化,陳凜嘗到苦味,臉皺成一團:“嘔……”
“不準吐。”
梁世聞捂緊陳凜的嘴:“想快點好就咽下去。”
命令粗暴簡單,陳凜隻好乖乖吞了藥丸。
然後倒頭昏睡一整天。
神志不清的那幾個小時,陳凜一直嫌熱蹬腿,離奇的是被子總能立刻回到自己身上。
陳凜覺得很煩,來回幾次拗不過就不踢了。
鄉下樹林多,開春後節肢動物迅速生長繁殖,不注意關紗窗,昆蟲會飛進屋擾民。
陳凜往臉上撥了幾次都沒有拍走那隻蟲子,它的翅膀滑過皮膚,癢癢的。
夢裡,陳凜喝到了鮮美的青菜粥,吃了非常苦的藥。後來路過一個園子,裡面長滿蘋果味的棒棒糖,園長給了陳凜一個,幫陳凜拆開包裝紙,親自拿着喂他。
陳凜抱住一朵堅固的雲,張嘴去含糖,沒味道。抓過來摸了摸,感覺很像豬蹄,陳凜咬了一口,硌牙,不好吃,丢掉了。
“是狗嗎?”
衣服被蹭了蹭,流下的口水物歸原主。
很快,糖隻剩下一根棍子,陳凜咬着牙關,園長用力把棍子搶走。
陳凜撇開臉:“哼。”
耳邊有個低低的聲音跟他說乖一點,清淡香味闖入肺腑,肩上輕輕拍着的手掌也有相同氣味,是森林裡綠草和泥土的新鮮水汽。
剛才吃的糖太甜,嗓子有點齁,陳凜覺得渴,嘗了一口。
……
他做了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夢,睜開眼睛忘得一幹二淨。透過朦胧光線,一團黑影壓住被子,陳凜伸出手去摸,觸碰到真實的溫度。
“哥哥。”
聽見聲音,梁世聞擡起頭,頭頂翹起幾根頭發,但沒有陳凜睡的那麼龍飛鳳舞。
亂中有序,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差錯。
他的目光在陳凜臉上徘徊,沒有察覺到特立獨行的頭發,更沒有察覺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在清醒的視線中,十指緊緊扣着。
陳凜全身熱氣騰騰,像一條剛蒸熟了出鍋的年糕。他打開被子往梁世聞身上靠,用胳膊環住梁世聞的腰,頭歪在梁世聞肩上,半夢半醒地喊:“哥哥。”
梁世聞拿起陳凜的胳膊調整姿勢,剛要抱下樓再喂點吃的,陳凜又睡過去。
自己睡還不願意,沒有骨頭似的賴在梁世聞身上,稍微察覺梁世聞有離開的苗頭,雙臂箍得越緊。
不抱還好,一抱放不脫手。
燒成傻子了,這麼黏人。
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也太低估人性的下限。
但凡今天換作别人,陳凜都得從現在哭到第二天早上。
“……”陳凜動了動,睫毛輕輕刮着梁世聞頸側的皮膚,發出微弱的聲音。
“吃了藥還難受?”
“嗯……眼睛痛,頭也痛,想吐。”
“睡着就不痛了。”梁世聞拍着陳凜的肩膀,從蝴蝶骨撫到後頸,再往上捋順後腦勺頭發。
“我想聽你說故事。”
“什麼?”
“小時候……經常看的那個。”
“花園寶寶?”梁世聞印象裡就一個動畫片。
“寶寶……?”陳凜搖搖頭,“不是寶寶,你一直都叫我小狗。”
耳邊聲音瞬間沉下來:“你把我當成誰了?”
“哥哥。”
“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外面還有一堆哥哥?”
陳凜睜開眼睛,仿佛在确認,然後又閉上:“就是……哥哥。”
“誰?”
“哥哥。”他重複。
梁世聞盯着陳凜的睫毛,眼底流光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