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王被丢下湖水的聲音在此處格外響亮,砸開了一朵巨大浪花,漣漪向四周波蕩。
玉真保持着掄圓的胳膊,雙腳紮馬步定在原地,藍色舞裙随風飄起,白色絲縧系在腰間,裙擺亦挂了飄帶,并非宮外的破裙款式。
裴浔失聲,呆愣在原地,小心打量貴妃的臉色。
不愧是出身将門,身子壯如牛,剛剛好像是先踹了佑王一腳,再提着佑王肩膀上的衣服将人踢下去的。
裴浔雙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貴妃,放肆。”
玉真氣憤道:“臣妾在此跳舞,偶遇陛下想着來請安,結果這歹徒半路攔截還大言不慚,當着陛下的面輕薄臣妾,簡直不把你放在眼中!”
裴浔順着她的話點頭:“這兒是皇宮,佑王當着朕的面調戲朕的貴妃,他放蕩不加掩飾,明顯是沒把朕放在眼中。”
“佑王禦前失儀,禁足一月,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裴浔的目光一直落在玉真的腰上。
少女腰纖細,亭亭玉立站在湖邊,似花圃中重工栽培的嬌花,迎風搖曳。
她今晚穿得是藍色舞衣,寬腰帶貼合着衣服肌膚,上下一圈挂了珍珠,系腰帶巧妙,嫦娥結上各挂着兩顆珠子。
貴妃的心思都在打扮上。
裴浔紅了耳根,喉結滾動。
吹拂過湖面的風帶來燥熱和香氣,裴浔忍不住,他轉過頭不看貴妃。
可貴妃好像不知道,她可能是知道,故意借着月夜犯罪,她一步步靠近,時間被拉得緩慢,風也更輕了。
但香味卻更濃了幾分,裴浔不僅是紅着耳根,連呼吸都開始急促,将香味盡數吸湧在鼻腔中。
裴浔閉上眼,等待貴妃的湊近,以及少女觸碰的溫熱柔軟。
他允許玉真此次的放肆。
想象中的溫熱觸感并沒有到來,裴浔感覺時間過了許久,耳畔連輕柔的呼吸聲都沒有。
玉真:“陛下在這是有事,臣妾就不打擾了,臣妾告退。”音色細軟,沒有半點留戀。
裴浔:……
貴妃是在欲擒故縱?貴妃是在等他主動!
裴浔睜開眼,眼前隻剩剛從湖中撈出來的佑王,衣袍趟着水,好不狼狽。
蔔安:“陛下,貴妃娘娘剛走了,佑王爺是剛從湖裡撈上來。”
佑王風流好色不加鍛煉,所以四肢不勤,好幾個内侍下水相救,一人一個胳膊大腿,費了好多力氣才将人順利托舉送上來,其中驚心動魄,蔔安看得不言而喻。
好在有驚無險,佑王和内侍們都順利上岸了。
裴浔冷笑:“朕剛剛的話,都沒聽清楚?”
蔔安一個抖擻,穩了穩膽子,戰戰兢兢道:“回陛下,奴才都聽着了,佑王禦前失儀,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他小心看了眼頭頂上人的臉色,幹笑道:“今晚的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保證不會壞了貴妃的名譽。”
裴浔哼笑,将腰間玉佩解下抛給了他,轉身頭也不回離開,留下咬牙切齒,凍得瑟瑟發抖的佑王。
……
綠沈想不明白,玉貴妃好不容易見到陛下,陛下難得對她有興趣,為何不主動出擊,花前月下,正是奠定感情基礎的好時機。
屆時等其他主子入宮,他們擁有一段美好回憶,情分上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玉真回到寝殿,喝完一碗熱乎乎的耍魚辣羹,眼神明亮神采奕奕,和裴遊彩數落湖邊遇到的登徒子。
“真是可惡!”玉真揪着手帕,氣鼓鼓道,“本宮隻是把他丢到水裡,裴浔也是,都有狂徒敢對我出言不遜,也隻是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這事暫時不提,她那會靠近裴浔,不就是站得近了些,裴浔那登直接閉上了眼睛,不想見她,還是她長得兇神惡煞?
太過分了!簡直太過分了!
玉真揪着帕子向兩邊扯着,手上覆了一陣溫熱,裴遊彩輕輕捧起她的手,“嫂嫂莫要生氣,這件事陛下既然定了禦前失儀,自然是不想要其他人知曉,而且他輕薄了你,損害的也是你的名聲,再說……”
她遠遠瞧得,陛下看她的目光,可不算清白,明明是害羞了,想要嫂嫂靠近,又不肯承認。
“哼。”玉真咬着牙,鼓着腮幫子轉到了另一邊,“他若真維護我,那登徒子剛靠近我時,他就該懲治,動動嘴皮子的話,誰不會?”
“好在本宮不圖他的真心,若真和宮人口中說得一樣,不得日日以淚洗面,沒過幾日就悲傷憔悴。”
裴遊彩用力點頭:“嫂嫂說得太對了,若陛下不和你道歉,你就不理他,讓他在儀元殿急。”
玉真:“啊?”
裴遊彩得意哼笑,看得玉真摸不着頭腦。
——
裴浔在儀元殿等了貴妃整整三日,作為帝王,他深知對待妃子不該太過主動。
他是皇帝,天下多少人想要巴結讨好,且貴妃性子嬌縱無禮,仗着母後撐腰已經不把旁人放在眼中,他再給些好臉色,更要上天了才是。
蔔安将溫茶端至他手邊:“陛下心不在焉,是在想貴妃娘娘?”
裴浔皺眉,不屑置辯。
蔔安幹笑,擠眉弄眼道:“奴才說錯了話,陛下對長孫小姐之心日月可昭,貴妃娘娘怎能和長孫小姐相比。”
“貴妃也不差,她現在是朕的人,不準诋毀她。”裴浔攤開扇子,輕輕扇了扇,“将這扇子賞給貴妃,就當朕補償了項圈的事。”
蔔安伸手接過,白玉做得扇柄入手冰涼,挂了幾顆珠子做裝飾,強忍着笑意退了下去。
皇帝陛下可不喜歡這些小玩意,他打賭,貴妃若是再不來,明日後日的光景,陛下就該去華陽宮了。
所謂恨比愛長久,長孫小姐遊學多載陛下沒提,玉貴妃一入宮,陛下鬧了多久,就将兩人比較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