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核桃碎的火候還得調,明早我去後山采些新鮮核桃,順便看看有沒有草莓”
朱荷花抱着算盤蹦到門口,銅錢袋在腰間叮當作響:
“那我我明日去錢莊換些散銀,再給咱們的新小二做身靛青衫,領口繡朵小海棠,保準俊俏!”
王嬸端着熱湯從後廚出來,聞言說道:
“那行,我明日還是早點來先把缺的糕點坐上,對了,你們明日卯時記得幫知夏磨麥粉,别光顧着打扮。”
王嬸的熱湯在粗陶碗裡騰起白霧,青蒜的辛辣混着骨湯的鮮香,将暮色裡的疲憊都熨開了些。
張秀花扒着碗沿翻白眼:
“王嬸您這話該對着荷花說,我天不亮就能把擀面杖耍得虎虎生風——”
話未說完,朱荷花的算盤珠子“嘩啦”砸在她木屐上:
“說誰呢?我明日卯時準保比你早到半個時辰,看誰光顧着打扮!”
李杏花用竹筷戳了戳醒發的面團,忽然望着後巷方向輕笑:
“要我說,最該早起的是知夏——”
她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柳知夏手中的玉瓶,
“後山的胡桃樹下,說不定早有人把麥粉都篩好了。”
柳知夏的耳尖微微發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玉瓶。
她正要反駁,王嬸已端着空碗走向後廚,圍裙帶子在身後晃出細碎的響:
“行了行了,明日還要起早,都早些回去歇着。秀花送荷花回家,杏花把賬本收進櫃裡,知夏——”
她忽然回頭,目光掃過後巷陰影,“把後門鎖牢些。”
夜風從破了半扇的窗棂灌進來,吹得油燈芯忽明忽暗。
“路上小心些。”姜清芷說道 。
“知道啦!”
張秀花扛着擀面杖出門,木屐聲在巷子裡敲出輕快的節奏,
“咱們知夏現在可是連墨獵戶都能使喚的人,還怕什麼醉漢!”
話音未落,巷口傳來她與李杏花的笑聲,驚飛了檐角栖息的雀兒。
油燈次第熄滅,店鋪陷入寂靜。柳知夏摸着墨雲深留下的玉瓶,忽然聽見更聲從遠處飄來,驚覺已是子時三刻。
案闆上的面團還蓋着濕布,明日一早便要擀皮、包餡、入爐——就像她的生活,總在破碎與重建間循環,卻因身邊人的存在,每一次重建都多了份笃定。
最後一盞燈熄滅前,她忽然想起墨雲深遞藥時,指尖在她掌心停留的刹那。
那雙手掌布滿獵戶的薄繭,卻在觸碰她傷口時輕得像片羽毛。
或許在這個世界,她早已不是孤軍奮戰——那些或明或暗的幫助,就像這夜色裡的星光,看似微弱,卻終将彙聚成照亮前路的銀河。
卯時三刻,天光微亮,柳知夏推開店鋪門,便瞧見墨雲深如一尊雕像般靜靜伫立在門口。
他身着那身素色獵戶裝,獵弓斜挎在肩頭,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眉眼間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給你。”
他惜字如金,擡手将一個布包遞到柳知夏面前,布包被系得規整,隐隐能看出裡面裝着的是些物事。
柳知夏接過布包,打開一看,是新鮮飽滿的胡桃,顆顆都像是精心挑選過的。
她擡眸看向墨雲深,剛要開口道謝,卻見他目光已經移向别處,仿佛遞出這包核桃桃隻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多謝。”
她輕聲說道。
墨雲深微微點頭,薄唇輕啟:
“後山新落的,新鮮。”
說完,他便轉身,步伐沉穩地離去,隻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逐漸明亮的晨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