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在穿堂風裡跳了跳,将張秀花的影子投在破碎的磚牆上,像面被揉皺的銅鑼。她踩着碎瓷片走向柳知夏,木屐跟“咔嗒”磕在地上:
“知夏丫頭,你這二伯還真不是個東西——”
忽然瞥見她掌心的藥,話頭一轉,
“不過那墨獵戶倒是個實心的,瞧瞧這藥瓶,比王太醫的還精緻。”
柳知夏摸着玉瓶上天然的雲紋,想起墨雲深遞藥時别過的臉。
李杏花蹲在地上撿算盤珠子,袖口糯米粉蹭在碎瓷片上:
“雇小二的事早該提了,上回李綢莊娘子說,她家護院的弟弟會些拳腳,不如明日去瞧瞧?”
“雇十個!”
朱荷花抱着找回的銅錢蹦起來,算盤珠子在懷裡嘩啦響,
“讓他們站在櫃台邊,看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鬧事!”
王嬸在後廚“咣當”合上蒸籠,聲音帶着笑:
“還雇是個,你先算算雇人要花多少銀錢吧。”
張秀花抄起掃帚掃碎瓷,忽然停在那半塊斷模前:
“明兒我去城西找老木匠,刻套帶暗紋的模子——”
她沖柳知夏眨眼,
“就刻那獵戶袖擺上的花樣,保準賣得火。”
油燈芯“噼啪”爆了朵火花。柳知夏望着案闆上重新揉好的面團,想起墨雲深離開時,靴底的草汁印在青磚上,像串未寫完的詩。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松:
“雇小二的事,明日便去辦。不過在此之前——”
她拍了拍張秀花的肩,“先教我耍兩招你那擀面杖的功夫如何?”
更聲從遠處城樓飄來,驚飛了梁上栖息的燕。
李杏花點亮新的燭火,朱荷花趴在賬本上算雇人開銷,王嬸端來新煮的桂花茶。
柳知夏握着溫潤的玉瓶,忽然聽見窗外傳來夜枭的啼叫,卻不再覺得害怕——因為她知道,她現在身邊不再是剛穿越過來時候的孤身一人。
碎瓷片被掃進竹筐的聲響裡,張秀花忽然指着門框笑罵:
“瞧瞧墨獵戶留的印子,刀疤都沒他的眼神利。”
衆人望去,隻見門框上兩道淺淡的指痕,正是墨雲深方才推門時,因用力過猛留下的。
“知夏,要我說,要不把這墨獵戶請過來咋樣?”
張秀花擦着擀面杖的手頓了頓,木屐跟“咔嗒”磕在磚縫裡:
“請他來做甚?當門神?”
話雖這麼說,卻也跟着眨眼,眼角餘光瞥向門口——那裡還留着墨雲深的指印。
柳知夏指尖劃過門框上那兩道淺淡的指痕,觸感粗糙卻帶着某種安心的力量。
她轉身時,油燈将她的影子與夥伴們的身影疊在一起,在斑駁的磚牆上繪成一幅溫暖的畫。
“行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拍了拍張秀花的肩膀,聲音裡帶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明日卯時還要去相看小二,酉時前得試做新的‘踏雪尋梅’——”
“得令!”
張秀花将掃帚往牆角一靠,木屐踢到半塊碎瓷,
“明兒我先去李綢莊探探那護院的底子,再順道買兩匹防割的粗麻布——”
她沖柳知夏眨眨眼,
“給咱們的小二做衣裳,袖口再繡上咱們鋪子的海棠紋,看哪個賊骨頭敢來鬧事!”
李杏花收拾着散落的賬冊,忽然舉起半張被踩皺的“踏雪尋梅”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