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柳知夏身上,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柳知夏心裡一緊,以為掌櫃要大發雷霆。
然而,掌櫃隻是沉默片刻,随後緩緩說道:
“失信一次,便如青瓷裂璺。”
他望着柳知夏發間沾着的糯米粉,聲音沉得像案上的酸枝木,
“若再缺供,李大人的宴席、張捕頭的早茶……”
他指尖劃過賬冊上密密麻麻的貴客名錄,“這些人脈,可經不起第二次疏漏。”
柳知夏指尖在袖底攥得發白,脊背卻繃得筆直,眸光灼灼望向林掌櫃:
“我已将祖傳蒸爐移至寝房窗前,每日醜時三刻就着窗棂透進的星光就開始蒸糯米腸。”
說着,柳知夏看着掌櫃說道:“林掌櫃,如果我在次失言,我便不在踏足清槐鎮一步。”
林掌櫃垂眸摩挲着腰間玉佩,冷硬的目光似要将柳知夏的承諾都看穿:
“柳姑娘,即便你日日守在蒸爐旁,可那些被晾了一回的貴客,怎會輕易再信?”
他擡手點了點案上被紅筆圈出的貴客名錄,
“李大人的壽宴、張捕頭的早茶,這些生意一旦丢了,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挽回的。”
聽着字字如墜冰的話語,柳知夏喉間發緊。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棂落在她發間,卻驅不散周身寒意。
柳知夏知道,如今自己在清風樓面前沒有信任。
攥緊掌心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裡,她終于明白——若想重新攥住這份合作,僅憑口頭保證遠遠不夠,非得拿出足以讓林掌櫃和貴客們都動容的誠意不可。
柳知柳知夏絞着帕角的手指幾乎要将絲線扯斷,腦中翻湧着抵押店鋪、公開配方等孤注一擲的念頭,卻又擔心這些還不足以挽回信任。
正焦頭爛額時,林掌櫃忽然俯身打開檀木錢匣,銅鎖扣彈開的輕響驚得她心髒猛地一跳。
“柳姑娘,這是之前的分紅。”
銀袋砸在桌上的悶響像重錘敲在她心上。
觸到比往日沉了許多的分量,指尖微微發顫——分明該是三百兩,此刻怕是足有五百。
她猛地擡頭,正對上林掌櫃意味深長的目光,那眼神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破釜沉舟的盤算,又似在無聲催促:
還能拿出多少誠意?喉頭發緊,柳知夏攥着銀袋的手滲出薄汗,突然意識到這多給的二百兩,既是試探,更是最後通牒。
柳知夏盯着掌心微微發燙的銀袋,指甲深深掐進皮革紋路裡。
多出來的二百兩沉甸甸壓在掌紋間,像林掌櫃無聲抛下的秤砣,稱量着她最後的退路。
柳知夏喉嚨發緊,她知道,秘方是在這個時代立足的根本,可之前自己的糕點鋪如此火爆。
可是,如果不與清風樓合作,那麼得罪一個在當下時代背後有靠山的也不是明智之舉。
柳知夏垂眸掃過大堂裡往來穿梭的食客,目光在幾個身着綢緞的熟客身上稍作停留。
那些曾捧着她親手制作的糯米腸贊不絕口的人,此刻正圍坐在清風樓雕花木桌旁,觥籌交錯間的談笑聲,像無形的針一下下紮在她心上。
她捏緊袖口,繡着纏枝蓮的錦緞被攥出深深褶皺,輕聲道:
“林掌櫃,咱們去閣樓談,畢竟有些事,在這裡談不妥,如何?”
林掌櫃摩挲着腰間玉佩的動作微頓,擡眼望向柳知夏。
女孩眼中閃過的決然讓他想起初見時那個帶着糯米腸毛遂自薦的姑娘,隻是此刻她的眼底多了幾分被現實磨出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