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因拂開男人的手,頂着一張大紅臉,很害羞的樣子,就好像在家裡動不動将商什外拽出來的不是他一樣,鼓了鼓臉頰,開始生悶氣。
商什外沒說什麼,收起手機,拿起鉛筆在紅紙上描描畫畫。
蒲因在一旁站了一會兒,咬了咬下唇:
“你要是不行的話,我就……我餓了。”
後半句本應該是“我就去找别人”,小蒲公英很聰明的,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要真這麼說了,商什外準保要說“請去”。
算了,商什外湊合能用。
蒲因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快中午了,他被商什外摳着吐了一場,肚子早就空了。
商什外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食堂,蒲因跟着他去了教職工食堂,好些人同商什外打招呼,蒲因被迫跟着挨個回應、問好,就像跟着家長出門的小朋友,總有些大人好奇陌生的孩子。
有好些問題蒲因答不上來,還好商什外沒有繼續扮作“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有人問這麼大了還沒畢業,商什外代他答,身體不好,那人笑笑,說商教授太寵孩子。
有人問孩子談對象了沒有,商什外代他答,孩子還小,那人笑笑,說商教授太寵孩子。
蒲因聽得耳朵起繭子——商教授怎麼就太寵孩子了啊。
兩人落座後,蒲因将心裡話和盤托出:
“老公……啊不老師,你沒有寵我啊,我沒有寬松衣服你不知道買,我每天都很餓你不知道給我加餐,還沒收我的食物……我也不想駁你面子,但你對我其實有點差。”
小蒲公英還知道“駁面子”這種話了。
商什外詫異地看他一眼,視線掠過蒲因幾乎看不出來的小腹,笑了笑:
“好。”
蒲因點頭,在心裡為自己鼓掌,雖然他文化水平不高,但自覺比商什外會跟人溝通。
商什外雖然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太過活在自己的世界。
“你要多跟着我學學,比如有話就說什麼的……”
蒲因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商什外的手臂,男人頓了頓,道:
“你大字不識幾個,笨、懶、貪吃,小腦瓜裡裝不了幾件正經事,吃飯總愛剩一口,早上非得讓人抱着你去衛生間……因因,你對自己的要求太低了。”
商什外第一次說這麼長一段話,但沒一個字好聽,句句紮心,小蒲公英破防了,微微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樣子,教授對他太嚴格了,還是說自己給他的觀感真的很差。
小蒲公英勇敢又堅強,眨了眨眼睛,握拳發誓:
“我……我會進步的。”
商什外不置可否,繼續慢條斯理地吃飯,蒲因稀裡嘩啦扒完最後一口,滴米不剩,舉起盤子給男人看了看,打了個嗝,心情平複下來了。
他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掉進自證漩渦了,憑什麼他要向商什外證明自己好不好呀,商什外也沒有很好啊,蒲因想了一圈,奈何語言匮乏,沒法回擊,便繼續為自己辯解:
“我沒有求着你抱我去衛生間呀。”
明明是商什外很想抱他去吧,有時他還沒醒透,就被男人從被窩裡扒拉出來……
商什外咀嚼完,掃他一眼:
“我怕你憋不住亂拉亂尿。”
“……”
小蒲公英徹底生氣了。
徹徹底底。
他不跟男人并肩走在一起,小短腿倒騰地很快,恨不得甩開商什外一條街。
蒲因氣喘籲籲地捧着肚子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要不是為了崽崽,他才不跟着商什外受這閑氣。
太過分了。
他又不是小貓小狗,他是非常有禮貌講文明的小蒲公英好吧。
商什外不知道在外面磨叽什麼呢,蒲因等不來他,耷拉着眼皮,歪在沙發扶手上睡着了。
再醒來時,蒲因懵懵地四下裡打量,自己什麼時候跑進裡間的小床上了,掀起毛毯的瞬間嗅到了男人的味道,是商什外用的什麼草本香水的氣味,很清爽,蒲因放下心來。
從裡間出來,商什外已經去上課了,蒲因看見兩人的手機并排充電,他打開,商什外在一刻鐘前給他發語音消息,讓他醒了自己在辦公室裡玩。
可是有什麼好玩的呢,蒲因在紅紙上百無聊賴地畫了一會兒,琢磨着給崽崽起名字。
正想得入神,電話響了,是外賣,還是那家酒樓的營養餐。
蒲因将手放在小腹上,哦,還真是餓了,營養餐不如炸雞漢堡好吃,可他還是大快朵頤。
崽崽好像又大了一點點,肚皮隆起的弧度似有變化。
蒲因趴在桌上,做起了甜甜的夢,後半截不甜,有點驚恐,商什外長了好幾個……
都怪商什外讓他看那些變态圖片。
教授下課進辦公室的時候,蒲因冷飕飕地瞪着他下半身,商什外倒抽一口氣:
“因因,這裡是學校。”
是啊,蒲因當然知道這裡是學校。可是下課了就應該回家,不是嗎?
商什外不緊不慢地松了領帶,慢悠悠地泡茶、飲下,靠在窗邊欣賞小蒲公英的畫,就是不提回家的事。
蒲因隐隐覺得,教授好像沒有什麼上進心,閑得過頭,也沒有責任心,不知道家裡有個懷崽崽的小蒲公英嗎?
“老公,我們回家吧。”
“喊我什麼?”
“老師……”
“恩,從今天開始,我教你認字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