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讓縱斂谷想起福利院院長媽媽,院長媽媽也是這樣,總是擔心她們吃不飽。
又笑鬧了一陣,桌上的菜也被掃蕩的差不多了,一條肥胖的清蒸魚也隻剩下了骨架。
慶功宴結束了。
“你們路上小心啊,知道了嗎?”
結完賬回來的何歸忍不住囑咐兩句,不知道是由于酒精還是什麼别的原因,她有些過于亢奮。
縱斂谷邁着腳步準備回酒店,其實她也很亢奮。
說她不清醒吧,她還記得要把蘇彤果的身份證還回去。
但是說她清醒,她的腳步卻比平時快了不少,一步步甚至有些踉跄。
明明她酒量很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盡管如此,過度興奮的狀态讓她的思維也比平時敏捷不少。
一個接着一個的想法從她的腦海劃過。
她從口袋掏出了房卡,成功刷開了大門。
随着感應燈燈光一起到來的,是縱有谷的擁抱。
一開門,縱有谷就撲進了縱斂谷的懷裡。
縱斂谷沒有說話,周圍的空氣裡都是她們的氣味。
掩蓋在沐浴露、香皂與洗發水濃烈氣味之下的是她們如出一轍的原始氣味。
很淡,但是縱斂谷卻精準地捕捉到了。
她伸手撫着縱有谷的頭發,烏黑的頭發流過她的指縫。
“行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縱斂谷笑了,她說 :“你說得對,我們就是一個人啊。”
縱有谷有些驚訝地擡頭。
“你說得對,我們就是一個人啊。我為什麼一直不承認呢?我為什麼一直要排斥這件事呢?事實就是如此啊。”縱斂谷的語氣很快。
“所以呢?”
縱斂谷笑了,她的嘴角大大咧開,上揚的弧度比平時大得多。
“所以,我覺得我不應該殺了你,我們要合作。”
“合作……麼?”
縱斂谷的眼睛微微眯起,被眼皮蓋着的眼球轉動着,視線上上下下掃視着縱有谷。
而後轉頭,她注視着鏡子裡的自己。
“我們擅長的東西不一樣,我們可以合作。”
“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個人嘛,怎麼又不一樣了?”
縱有谷笑了,她語氣卻沒什麼疑問。
“一點點小小的改變都會讓我們通往截然不同的人生,就比如說,你現在叫縱有谷,我還是縱斂谷,你現在是演員,而我是殺手。
但是,即使後天不管怎麼塑造我們,我們總是一個人,先天那一點本能總是相同的。你膽小、虛榮、喜形于色。
我也相同,我是和你同樣的膽小、虛榮。
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我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縱斂谷看見對方開心地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手指不斷在發尾打圈。
“好哦,好哦,有人幫我一起上班了。”縱有谷沒心沒肺地笑着。
縱斂谷眯着眼,她不确定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否正确。
她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她隻知道,她殺不了縱有谷。
她也是那麼自戀,她總是下意識地拖延這件事。
她殺不了縱有谷就像她難以下手殺了自己那樣。
那麼現在,接受這個事實,合作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至于未來?
“你真的不會後悔嘛?”
縱有谷又貼到了縱斂谷身上,雙手環繞着縱斂谷的脖子。臉頰親昵地貼在縱斂谷的臉上。她仔細感受着縱斂谷由于飲酒而稍稍偏高的體溫,她感受着對方的心跳。
“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
縱斂谷緊緊抵住對方的額頭,一點痛感從額頭上傳來,對方一定也是同樣的感受。
縱有谷笑了,從鼻腔噴出的氣體撓過縱斂谷的脖頸。
“你想,哪怕我們是一個人,但是我是縱有谷呀。以後成名了、發達了,這一切的名氣都會歸在縱有谷身上,我不信你對這個名字有多少認同感。你願意一輩子躲在‘縱有谷’後面?”
縱有谷一向很敏銳,同樣的,縱斂谷也早就察覺了這個問題。
她在陰溝裡生活慣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繼續來做老鼠的。
初來這個世界,她想要的是閃耀,她要一步步爬上去讓所有人都仰望她。
現在,當她接受縱有谷就是她的時候,她想要的是要兩個人都閃耀。
但是這不意味着她接受成為縱有谷的影子。
她笑了,眯起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有谷也好、斂谷也好,名字不過是一個代号,我們終究是一個人,不是嗎?”
“有道理,那合作愉快。”
“好。”
縱斂谷吐出一口氣,微微仰頭,腦袋輕輕撞在了大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腦袋的疼痛讓她清楚地知道,她在撒謊。
她不會甘心的。
橋到船頭自然直。
誰管未來呢?
她又不是一個重承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