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拍拍她,給了一點敷衍的安慰。
但是我們總要學着習慣的,對吧?
女孩慢慢深吸一口氣,重新站直身子,用自己的腳踏出了一步。
貓站在她的影子裡,和她一起踏出了前爪。
仍有人在看着她,貓知道,她也知道。
貓不在乎,女孩不介意。
那些人的目光流淌過她的身側,不過是時不時掠過身側的風,是夜晚出現也會停留在身上的月光,是腳下存在卻也可忽略的砂石瓦礫,他們理所當然地存在着,無需給予更多的關注。
她現在需要做的,不是為了這些目光收斂自己的腳步和舒展的動作,隻是與這世界本身同頻。
女孩隻低頭看着自己,邁出的腳步搖搖晃晃,第一步踏出時仍是稚拙學步的孩童,第二步開始她的肌肉開始本能地舒展呼吸,貓的尾巴高高翹起,後腳搭上前爪留下的爪印,留下重回穩定的平衡直線,第三步之後,貓的腳步開始與她完美同步。
貓踩着她的影子,女孩跟上貓的腳步。
女孩在天台的邊緣處俯下身子,纖細柔軟的身體如水般從高台流淌落下,一同跳下的貓在半空熟練調整身體的節奏,落地的瞬間,是難以想象的輕盈迅捷。
她已經從樓上跳下來了,然而不遠處的孟十三還在盯着那扇早已空無一人的窗戶,對身後的變化一無所知。
葉珀蹲在不遠處的牆垛上看着那個陌生的小子,姿勢和她一模一樣的貓蹲在她的肩膀上,盯着他毫無反應的背影,很惆怅地歎了口氣。
就這麼個反應速度,還想要欺負人嗎。
那邊的孟十三還在心不在焉的聽着同伴們的侃侃而談:“這幾次先把人吓哭,看看姓顧的反應,他要是覺得還能腰杆硬下去,就把他妹綁架帶走,當着他的面打一頓……”
“這樣不太好吧,感覺很不禮貌诶。”屬于女孩子的聲音冷不丁在幾人身後響了起來,比起反射性地驚愕和被打擾交談的憤怒,孟十三的身體裡率先升起的卻是脫離認知的毛骨悚然——
他身後什麼時候有人的!?
他不是遲鈍的類型,常年混迹街頭三天兩頭就要打一架的年輕人年少氣盛,骨子裡流淌着是好勇鬥狠的血,他對身邊變化足夠敏感,要不然也不能靠着拳頭就在這小團體裡站穩腳跟。
……可是,這女孩是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
孟十三僵着身子回身,比起其他完全沒注意到問題所在,隻顧着對人家罵罵咧咧營造氣勢的同伴,少年的臉色卻是不自覺繃緊的僵硬蒼白。
現在的距離更近了些,比起玻璃窗後面的模糊輪廓,女孩子的模樣很清晰的印在了少年的眼睛上。
她看着自己,臉上卻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心不在焉,是另一種程度的令人惱火。
葉珀幾乎稱得上是興緻缺缺的從他身邊的同伴身上掠過,最終那雙黑漆漆的貓眼落在了他身上,露出幾分饒有興趣的神色。
孟十三的身體幾乎是反射性繃緊了,倏然生出一種被撥弄的未知恐懼。
她淺色的唇角微微上揚,原本放松的身體角度生出細微的調整,像是隻看中心儀玩具的貓,正躍躍欲試的準備伸出爪子。
“你們要抓我去威脅我哥嗎?”女孩子的聲音輕軟,比起她的動作和位置,本人甚至是很客氣的在和他們商量:“我現在出來了,有什麼事情能不能就這麼聊?不要随随便便跑到人家家裡去吧。”
“誰要和你聊!”其中一個禁不起這樣輕慢無視的态度,立刻嚷嚷着沖上去,直接伸手就要抓人:“死丫頭給我下來——”
站在更遠處的孟十三看的清楚,女孩漫不經心地看着沖到自己面前粗魯的抓捕動作,身體隻稍微傾斜了一個角度,伸手在對方後頸處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那倒黴小子就跟着打了個趔趄,險些撞到了牆上。
孟十三的心髒不合時宜的跳了一下,随即便生出另一種被戲耍般的羞惱憤怒:“抓住她!”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丫頭跑掉!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直接沖了出去,葉珀仍悠悠然蹲在牆垛上,甚至還有零點幾秒觀察對方動作的松弛餘韻,然後才輕飄飄地一擰身子,從那裡跳了下去。
孟十三罵了一句本地俚語,想也不想地直接追了上去,連一個提醒的眼神也沒留給身後的同伴。
“你大爺的孟十三……!”身後老友罵罵咧咧一句,也跟着嚷嚷起來:“愣着幹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