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允許的前提下，孟十三其實并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

這是鬧市區，即使遠離了傭兵慣常聚集的區域，人口密度也是相當的大，這代表了會有無數雙眼睛注意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少年人已經過了會因為旁人驚懼目光洋洋自得的時候，黑市生活的人有自己忍耐的極限阈值，他們已經是踩在許多人的邊緣底線上行走，不能再增加太多的風險。

把區域局限在一扇門和一扇窗之下，這勉強還是可行的；

可要是大庭廣衆之下欺負一個比他們還小的女孩子？

……那就太容易出事了。

孟十三的心跳越快，表情就越扭曲，習慣了好勇鬥狠的少年人臉上總會顯出幾分不自覺的猙獰狠厲，他一時間甚至顧忌不上交上自己的同伴，就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

無論如何，必須要把她抓回來！

少年人肩膀寬闊，開始抽條的手腳覆上一層精瘦肌肉，走在街上已經是會讓一些人下意識避開目光側身行走的存在，倏然沖出來在窄路上橫沖直撞，頓時引來了許多人驚慌的尖叫和慌張的閃躲。

但孟十三現在卻沒空理會這些聒噪的人了，他甚至沒時間想起來自己此前的顧忌和憂慮的部分，他的呼吸粗重，眼球充血，本就不擅長維持理性的大腦這下子徹底被暴戾的怒氣支配，咬牙切齒地，隻顧着死死盯着跑在前面的葉珀。

“……你，你大爺的……”他的同伴終于氣喘籲籲追上了孟十三的腳步，其中幾個已經快要極限了，乍一停下來立刻癱在原地一動不動，小團體裡的“二把手”周長江撐着腰停下來，強忍着一口氣，耐着性子提醒：“咱們在這兒追也不是個事兒啊……這片不常來，肯定沒人家熟悉地形，要不回去換個思路再說？”

“……不對吧？”孟十三抽空反駁了一句，雖然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完全沒從前面女孩的身上扯下來，隻随意歪了歪腦袋，冷聲提醒：“之前不是說這丫頭不出門嗎？”

一個常年不出門的小姑娘，怎麼可能這麼熟悉這邊的地形情況？

而且不僅如此，孟十三慢慢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前面那個站在高處盯着自己這邊的女孩兒，猝不及防的扯出來一個透着血腥氣的扭曲冷笑。

她的速度太快了。

速度，體力，耐性，反應速度……每一樣都比他強，強得讓人懷疑，讓人憤怒，也讓人忍不住開始思考：

……老子該不會被耍了吧？

在狹窄擁擠的巷道和擠滿人群的小路上，女孩奔跑跳躍的身姿實在是過分輕盈随意——甚至少年毫不懷疑，她本來可以跑得更快，快到第一時間就把他們甩的完全看不見影子，偏偏存了類似野貓戲耍獵物的心思，非要吊着這群人跟在她身後跑得筋疲力竭。

就像現在，這群人停下來了，就連孟十三都在原地不動慢慢緩着氣，葉珀站在一人多高的牆垛上，沒有立刻趁機逃跑，隻是靜靜瞧着他們。

那是個視角清晰又不太礙事的位置，下面擺攤的小販莫名其妙地擡頭看着這在他們腦袋上面四處亂跑亂跳的女孩子，見她隻是過分活潑又不搗亂，隻敷衍提醒幾句就繼續自己的事情了。

女孩順勢蹲下來，抱着膝蓋，很乖巧地和人家道歉。

她的注意力沒挪走太久，那雙黑色的貓眼沒一會就重新轉回了孟十三的身上，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少年盯着她的眼睛，臉上陰沉笑意愈發濃了起來。

少年本就是個狠手性子，長久生活在角落處更不知真實的天高地厚，骨子裡透出來的狠辣浸透着天真無知的殘忍，他笑得越燦爛，旁人看着也就越覺得駭人。

可葉珀轉頭看向他，眼底最初那點鮮活明媚的好奇心已經開始因為他長久的安靜變淡了。

這遊戲太過單調，貓開始感覺無聊。

她站起來，簡單活動了一下手腳，目光已經開始尋找其他離開的路，感覺已經快要徹底失去逗弄獵物的興趣——毫不意外，她對他們的好奇心本就不多，眼下成功把他們引開後，也不會有更深一步交流的欲望。

要是他再不追過去，繼續這場追逐遊戲的話，她極有可能會在他們眼皮子下面繞個大圈，悄無聲息地就這麼回家了。

被人玩具一樣溜了半天的孟十三想都沒想就否認了這個結局。

“你們跟不上就别跟了，”連一點猶豫的時間都沒留下，孟十三毫不猶豫地擡腳跟上，貓打了個哈欠，然而就這麼一會停頓的功夫，她的興緻已經削減了大半，沒有因為又一次追上來的孟十三露出最初那種興緻勃勃的愉快樣子。

她玩夠了？

孟十三啧了一聲，擡手正準備随手抓過攤位上的東西沖她砸過去，隻見女孩原本興緻缺缺情緒寡淡的臉忽然蹙眉一瞬，她腳尖輕輕一動，少年伸出的手腕便是一陣牙酸的疼痛。

“啪嗒”一聲，一塊碎石落在地上，打斷了他的小動作。

孟十三垂眸看了一眼旁邊的攤位，攤主露出壓抑的不滿之色，他毫不在意，隻立刻又看向已經站直身子的葉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