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孟十三離開後,葉珀這才騰出功夫來照顧自己的哥哥。
顧琮看着身形纖瘦單薄,但實際重量也還是相當可觀的,孟十三好歹看着一點情面上搭了把手,但也就是沒眼睜睜看着這小子在地下工廠昏過去後生死不明的程度。
人送到了以後,他也懶得把他更妥帖地安置一下,随意把人甩在了那張隔出來的破木床上,之後就不管死活了。
高燒昏迷的少年意識昏昏沉沉,從過了十四歲後,顧琮的身高堪比雨後野草一樣不受控的瘋長,這張床的大小早就不夠用了,此時大半身子懸在床榻外面,模樣是肉眼可見的狼狽又難受。
葉珀簡單比劃了一下,有點頭疼。
“哥?”
她的胳膊還被顧琮死死拽着,觸手溫度是一片燥熱滾燙,兩個人相依為命這麼久,一點不幸中的萬幸,生活條件雖然拮據到惡劣的程度,但都沒有生過什麼重病。
葉珀的身體素質一向好到可怕;而顧琮偶爾感冒低燒,往往也都是幾碗熱水灌下去,硬生生靠着年輕人的好底子扛過來了。
現在哥哥燒成這個樣子,不但是葉珀預料之外的,也是顧琮從未想過的。
她不敢抽回自己的胳膊,隻能就這姿勢小幅度晃了晃兄長的肩膀,少年輕飄飄地哼了一聲,勉強也算擠出了個反應。
葉珀:……
哎呀,這可不成。
女孩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了。
無論如何,首先不能讓哥哥繼續趴在這張隻能縮着睡的老舊破床上,她用了些力氣想要把男孩從床闆上拽起來,反而成功讓顧琮從一片混沌中掙紮出幾分脆弱的清醒,睜開一雙濕漉又可憐的眼睛,滿眼迷茫的看着面前的葉珀。
“……葉子?”他低低叫了一聲,表情懵懵懂懂的,看起來像是在消化現在的處境,“我們……”
“我們在家,哥哥。”葉珀摸了摸男孩的額發,低聲道,“你現在在家呢,沒事了。”
“哦……這樣……”顧琮的意識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不清醒了,現在兩個人都在家裡,那之前發生的,難道是自己做夢麼?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嚴肅的臉上,半晌過後,他忽然松了口氣似的,帶着些解脫的松弛感,重新對她慢慢笑起來:“那哥哥好像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
夢到妹妹跑了,不見了。
……還是為了救他才要跑掉的。
葉珀輕輕歎口氣,沒接着追問那個噩夢究竟是什麼。
她拍拍眼神明顯還是迷迷糊糊、但還在努力維持清醒的顧琮,低聲道:“哥,你先起來,别急着睡——”就算真的要睡,那也起來去裡面睡。
“唔……”少年晃晃悠悠地配合着坐起來,起身重心卻是向着前方傾去,含糊應聲着:“那你等我一會……”
女孩一呆,反射性伸手接住了顧琮搖搖欲墜的身體。分擔走了他的大半重心。“你往這邊走做什麼?”
顧琮思考了一會。
“我下班回家了……?”他純靠本能維持行動,下意識地回答道:“……現在應該是,給你做飯?”
葉珀:“……”
葉珀壓了一下打他腦袋的沖動,二話不說直接推着兄長進了裡屋。
跨過薄薄門闆的時候顧琮還有些不情不願,但被闆着臉的葉珀按下來,少有不容分說地強硬态度,直接把兄長打包一樣塞進被子裡,少年被瞪了幾眼,也就頂着一張紅撲撲的臉,乖乖任由她随意擺弄了。
妹妹的房間是最幹淨的,隔絕了油膩的煙火氣,說不出的溫柔清爽。
少年的臉埋在柔軟蓬松的被褥裡,一時間也分不清究竟因為什麼臉紅。
他很溫順的趴在被褥裡,看着女孩在外面忙來忙去,燒了熱水又拿了出汗後換洗的衣服,她本來還想出門去弄點藥回來,被兄長猶如棄犬般可憐又委屈的語氣叫住了腳步,隻好跑回來守在床邊,給他充當一個病中的人形安慰劑。
“至少吃藥?”她溫聲哄着。
“不吃。”顧琮終于有了些少年人的任性反應,咕哝道:“我隻要你陪我。”
葉珀便隻能歎氣。
貓在顧琮不想吃藥的時候就從衣櫃上面跳了下來,湊在少年的腦袋旁邊,憂心忡忡地繞來繞去。
少年的眼睛原本隻顧着盯着妹妹那張寫滿憂心與不安的臉,終于,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了自己的枕頭旁邊,停頓了幾秒後,略有些疑惑的問道:“葉子,你什麼時候養的貓?”
葉珀聞言一怔。
貓也跟着豎起耳朵,停下所有動作,很驚奇的看着與自己四目相對的顧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