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病房的是人,出病房的是異化物,魔術師手上那塊紅布都沒有那麼神奇。外挂當前的情況洩露一點,他們就會完蛋。
人類和異化物可是對立的,她養出來一株危險性不知道多強的異化物,到時候沒有人會聽她解釋,也不會管這個人曾經是不是他們的同類。她唯一能夠祈禱的,隻有基地還有人道主義信仰,一槍下去能給他們來個痛快。
謝散蕤想了想自己過去二十幾年的生命,非常确信自己還沒活夠本,她握着外挂的手臂用力,直到感受到他衣袖底下的動作消失,才敢松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外挂棕色眼睛的顔色變得更加僵硬了些。
困難會出現在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謝散蕤心中歎氣,隻可惜末世沒有什麼寺廟道觀之類的,否則她真的很願意花錢,上香祈福解簽一整套流程來個十遍八遍,哪怕她現在窮得兩袖清風,哪怕求神拜佛也不一定有用。
“走。”整個胸部的疼痛,一點點向背部延伸,痛得很穩定,麻木感逐漸加深,謝散蕤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髒是不是還在跳動。她一隻手捂着胸口淺慢呼吸,一隻手拉着外挂往外走。
她需要盡快去治療師老頭的治療室,那裡有完整的治療設備,她的針灸要是壓不下來安裕心和她身上胸痹的情況,好歹還有個人能兜底。
研究院的走廊明亮,地闆幹淨地能夠反射出天花闆上的燈光。冰冷光滑的金屬扶杆延長出去,映出來長廊上緩慢行走的人有些扭曲的面色。外挂的腳步突然停下來。
謝散蕤側身,有些疑惑問他,“怎麼了?”
她看不見自己當下的面容有多蒼白憔悴,真的像極了女鬼,還是那種明顯在陰間也混得不好的女鬼。
外挂指了指金屬扶欄,謝散蕤從銀白色的圓柱狀物體上看見了自己的臉,本身五官就痛得扭曲,再加上圓柱物體将整張臉拉成了卷曲的平面,更是抽象。
謝散蕤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默哀,身上一輕,天旋地轉間人就被抱了起來。
外挂說,“你難受。”
能不難受麼,但凡是個正常人,心髒這塊出問題就沒有不難受的。她又想起來外挂的心髒也有問題,但他好像從來沒有表達過自己是否難受。
謝散蕤沉默着掙紮,沒掙紮開,索性閉上眼睛,把自己縮起來,腦子一抽,許承那句“不厚道,撬牆角”滿腦子裡打轉,停都停不住。
走廊上的腳步聲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系統趴在外挂背上,把自己的腦袋埋進脖子裡沉默,和謝散蕤一個慫樣。
研究院那頭的男人把走廊的監控調出來放大,他手邊是幾張紙質文件。這年頭用紙寫東西的人微乎其微,造價大不說,不防水不放火還放不久,但它也不是全無好處,比如,清楚,安全,隐秘。
文件第一頁隻有一個折線圖,折線圖的開始,一點點升高,到了某個節點,變成一條平穩的直線,然後又到了某個節點,瘋狂升高。男人看着文件上的圖算日子,算到最後“嗤”一聲笑出來。
謝散蕤見到外面的光線時還恍惚了一下。哪怕閉上眼睛,亮度驟然間變化也足夠引起眼睛的反應,她小心睜開眼睛,看着外挂線條淩厲的下巴有片刻發愣。
研究院是締安基地的标志性建築,出了門,無論空中還是陸上的交通都很完善,走不了幾步就能搭上交通工具,謝散蕤想了想,開口讓外挂把她放下來。
外挂沒有回應,手上加重的力道是明晃晃的拒絕,謝散蕤想說什麼,不遠處一聲“嚯”把她還沒出口的話全部打亂。
她轉頭,看見治療師大爺站在一輛顯眼的紅色車子旁邊,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們,嘴角的弧度壓下去,又翹起來。
那種眼神謝散蕤見過,跟他上次在治療室看見一對小情侶吵架一樣感興趣。
謝散蕤硬着頭皮開口,“事情不是你想……”
“哎,你像那個死了三天的人。”治療師大爺看着謝散蕤的臉,啧啧稱奇。
謝散蕤嘴唇張開又閉上,最後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哼”。
“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來着?”
“沒什麼,”謝散蕤轉移話題,視線跳到他背後那輛車上,随口問,“你的車?”
她在治療室沒見大爺開過,這車車型流暢,顔色也很是顯眼。外型跟她見過的面包車差不多,但末世的車速度比面包車快得多。
紅色的面包車,嗯,挺少見,醜得挺少見。
“不好意思,謝小姐,這是我的車。”
主駕駛位的車窗拉下來,露出車主人的臉。謝散蕤本身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臭。
“怎麼是你?”
外挂左手上的肌肉繃緊,隔着衣袖謝散蕤都能感受到他不高興。當然,她也不高興。有些人光是一出現,就能把别人殘存的好心情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