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表情自然,雙眸閃着微光,乖巧地抿着唇。
反而是景雪松,黑眸古怪,面部肌肉似乎抽了一下。
應該是縫好了的呀,尺玉瞅着景雪松的眼神,心生懷疑。
明明他還用力把線拉緊,讓破開的小洞完全消失,雖然他沒做過針線活,但這一點尺玉保證完成了的。
尺玉鼓了鼓臉,雙手撐着大腿,俯身低頭去看那襯衫。
少年突然湊了過來,仿佛帶來一陣香氣,景雪松連後退都忘了,隻是僵着身體。
黑漆漆的碎發豐密柔順,邊角微微翹起一些可愛的弧度。
低頭的角度讓景雪松看不見尺玉的眼睛,整張小臉也有些透視上的變形,下巴尖尖小小的,近乎是消失了。
綿密的香氣,帶着青草的味道,鑽入景雪松每一個毛孔。
他疑心那不是香氣,是麻藥,讓他渾身失去知覺,任由尺玉閃着烏泱泱的鴉羽觀察那一條毛蟲似的線縫。
突然,少年“嘶”了一聲,好看的眉遽然皺緊,垂眸看着自己的膝蓋。
景雪松這時才留意到尺玉膝蓋上薄薄的一層紅色。
尺玉身上總是透着淡粉色,兩頰,鎖骨,肩頭和手肘,讓剛洗完澡出來沒有戴眼鏡的景雪松誤以為膝蓋那裡也是正常的體粉。
但不是。
傷口并不深,隻是擦破了點皮,出了點血,已經結出不起眼的痂。
景雪松手掌下意識收攏,把襯衫握成一團。
“回去記得上藥。”
并不嚴重的傷,如果出現在景雪松自己身上,可能壓根不會上藥,肥皂水沖一下,沒灰塵就行,也順便節省藥錢。
但出現在尺玉白嫩的膚肉上,讓景雪松不自覺認為極為嚴重,需要認真對待。
更何況方才他得知尺玉“可能”是故意幫他解困。
那麼——尺玉受傷,是不小心,是還受到其他貴族的報複?
景雪松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尺玉訝異地問:“藥?”
景雪松皺眉,貴族學生連傷藥都不知道?
這話其實冤枉尺玉了。
他僅存的記憶裡,受傷是常有的事,但并沒有任何受傷後上藥的記憶。
至于從原主繼承而來的記憶……
原主聽從父親的要求呵護自己的外表,偶爾不小心擦傷,害怕被父親知道自己破壞了這漂亮皮囊,顧慮刺鼻的藥味暴露了他的不小心,從不敢用外用藥。
尺玉擺了擺手,“校醫務室應該已經關門了,還是不去打擾了。”
景雪松歎了口氣,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瓶噴霧和一隻藥膏,單手拿着遞給尺玉。
尺玉有些驚喜,景雪松居然願意借給他藥,但又有些糾結,指尖觸碰着冰涼的噴瓶。
“會疼嗎?”
“……有一點吧。”
尺玉臉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拒絕。
“不想……”
“進來。”景雪松二話不說,挪開了書桌上的筆和攤開的書,挪出一個空位來。
尺玉小碎步走過去。
“這裡嗎?”
“嗯。”
書桌的高度剛好到他臀部,尺玉墊墊腳,按理說能坐上去,但還沒等他使力,腳底下一空,整個人被景雪松掐着腰抱起來放了上去。
坐在書桌上,屁股有些涼,尺玉晃了晃腳。
好乖。
讓進來就進來,讓坐上去就坐上去,也不質疑,也不反駁。
要是萊恩公學裡每個貴族學生都像他這樣就好了。
景雪松左手捏着尺玉亂晃的小腿,右手拇指推開噴瓶的蓋子,對準傷口。
“别動。”
“喔。”
便乖乖舉着腿,任由身前人擺布。
透明的噴霧落在傷口上,化成冰冰涼的水,尺玉瑟縮了一下,柔軟的小腿肉在景雪松手中摩挲。
大腿被燈籠褲的蕾絲褶皺掐着,又被書桌邊角抵着,他這樣一動,一截大腿肉如同翻白的浪流動,晃得人眼花。
景雪松蓦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豐飽的小腿捏出兩個陷窩,将不安分的腿桎梏在身前。
“被誰打了嗎?”
“唔,我自己摔的。”
在萊恩公學,被打的人都說是自己的錯。景雪松眼神暗了暗。
等水幹得差不多了,景雪松取出藥膏,擠出一粒豆子大小的白色乳膏。
“沒有棉簽,手是幹淨的。”
景雪松自己上藥都是用手,但金貴的貴族少爺肯定不會這麼粗糙,可惜條件有限,景雪松也别無他法。
“嗯呢。”
尺玉沒有意見,景雪松才上手。
大拇指貼着薄薄的肌膚,打圈地揉着,白色乳膏很快就塗抹均勻,揉了一會,乳膏吸收得差不多,膝蓋肉變得更加粉。
淡淡的紅暈像不顯露的晚霞,并不紅豔,混着大片白雲,隻是顯現着一點似有似無的嫩粉。
皮糙肉厚的景雪松擦傷跌傷無所謂,如此嬌氣的尺玉受傷,倒讓他有些胸悶。
是因為幫了他而受到遷怒,被貴族學生的排擠和欺壓嗎?
大晚上不在自己宿舍呆着,反而偷偷溜進他的房間,用拙劣的技術為他縫補襯衫的破洞,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呢?
是他最初料想的,繼續頤指氣使,把他當出氣包,還是受不了外面的寒潮,到他這兒來取暖了?
景雪松松開尺玉的腿,垂眸盯着乳膏,徐徐旋擰上蓋帽。
“來我宿舍做什麼?”
景雪松沒有看着尺玉,靜靜等着答複。
他這一問,似乎提醒到了尺玉什麼。
尺玉啊了一聲,突然曲腿,側過半邊身子,讓自己半個屁股從桌面上離開。
然後伸手掏了掏,從屁股後面的隐藏式口袋掏出來一個信封,皺皺巴巴的,他雙手合掌把信封壓平,又捋了捋,才遞給景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