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門自動開了。
尺玉欸了一聲,眨巴眨巴眼,确定自己沒有用力,也沒有什麼一觸即開的特異能力。
屋内的燈光照到自動打開的宿舍門上,照亮門上幾個微微凹陷的腳印和側面空蕩蕩的鎖芯,解答了他的奇疑。
門開了兩分鐘,屋内始終沒有人出來查看情況,尺玉忍不住,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便小心翼翼進了屋。
順便蹑手蹑腳地把門帶上。
淅淅瀝瀝的水聲和熱水器低低的機鳴聲響起,特招生此刻應該在陽台一側的浴室洗澡。
難怪沒有人出來。
特招生叫景雪松,家裡隻有一個年邁的奶奶,住在下城區。
和其他貧困生不同的是,他并不是一開始就在萊恩公學就讀,而是在貧民區學校讀了兩年半後臨時轉校到萊恩公學。
從其他人的議論中,尺玉勉強能拼湊出原委。
起因是姜家名下最大的礦區銀山出現了嚴重塌陷事故,五十幾名工人喪命。
塌陷對于坐擁無數礦山的姜家而言并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
一般來說,他們會給出事的貧困家庭發放撫恤金和補償款。姜家礦山多,事故也多,這一流程曆來如此。
然而有人發現這次的事故中有一對遇難的夫妻竟在銀山挖了近十五年礦。
礦區工作勞累,工人都拼了命賺血汗錢,透支身體,加上毫無保障措施而導緻的各種意外事故,鮮少有人能在姜家的礦區賺十年錢。
這一新聞立馬被姜家人利用,在網上炒的熱火朝天,證明他們為貧民提供了多麼偉大的工作,讓一家人十五年無衣食之憂。
同時,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愛,姜家還做主把那對遇難夫妻的獨子轉學到萊恩公學,贊助其未來在萊恩公學的學費。
因為新聞轟轟隆隆,月考後成績公布,特招生考了第一的事情再次被姜家炒作,安排了表彰會,請了記者,直播他的發言。
結果就出現了表彰會上景雪松斥責萊恩公學貴族學生欺淩貧困生的事故。
若非及時掐斷直播,影響尚在可控範圍内,他的日子恐怕會更不好過。
轉學到貴族心向往之的萊恩公學對貧困生而言并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景雪松試過拒絕接受,開學第一天沒人見到他的身影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也回不到原來的學校,因為沒有人敢違背帝國最大财閥姜家的決定。
還有半年就能通過統一考試升學,景雪松除了接受姜家自作主張的善意,當一顆滑梯上自由滑行的鐵球,别無他法。
貧困生的宿舍一般是雙人寝,但景雪松來得晚,反而住上了單間。
房間裡沒什麼東西,空蕩,幹淨,書桌上放了一件襯衫,遠遠看着好像破了個口子,邊上放了一個牡丹花圖樣的圓鐵盒。
尺玉拿起鐵盒,盒子裡突然發出一陣哐啷的響聲。
他趕忙捂住盒子,把聲音捂在盒子裡,等安靜下來,才扣着鐵盒邊把蓋子打開一絲縫。
半眯着眼從縫裡看進去,是一些夾子,扣子,還有幾根細細的針,正好反射着縫裡透進去的光,亮晶晶的。
尺玉拿出針,有些好奇地輕輕戳了戳指尖。
他沒用過這個東西,但根據他接收到的記憶來看,這應該就是解決那襯衫上破洞的道具。
浴室的水聲沒停,景雪松還在洗澡,看樣子一時半會也出不來,尺玉幹脆坐下,對着破洞大顯身手。
破洞在肩膀處,尺玉捏着針穿進去,拉出來,沒一會就讓破洞消失了。
打好結之後,尺玉沒找到剪刀,便把襯衫舉着對了下光,找準要截斷線的位置,直接把白色棉線放進嘴裡,用牙齒磨咬。
然而他還沒有把線咬斷,就直愣愣和一個裸着上半身的人對視上。
景雪松從浴室出來,一手關門,一手用毛巾擦拭頭上的水。
他上半身不着寸縷,身材清瘦,但腹部意外地覆蓋着一層薄肌,雙臂也有結實的肌肉隆起。
下半身穿着黑色校褲。
門鎖被那群貴族學生卸了,宿舍裡出現人,對景雪松而言并不意外。
但是,坐在他椅子上的少年薄薄的唇貼着他的襯衫,微微露出的牙齒像可愛小獸的幼齒,五官有些亂飛,但并不扭曲,反而顯露出一股可愛氣。
原本連眼睛都在用力的少年看見他出來的一瞬間,眼神變得澄澈,粉唇不自覺張開,一絲白色的東西落了出來,仿佛還閃着涎水的微光。
景雪松回憶了一下,從繁多的醜陋面容裡想起了少年,和他的名字。
青尺玉。
昨天把他關在體育館那個貴族學生。
景雪松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這一皺眉,尺玉突然生出做賊的心虛感,忙不疊站起身來,把襯衫藏在身後,雙臂貼着身體,把有些短而微翹的襯衫下擺壓住。
“你做什麼?”
被這樣冷冰冰地一問,尺玉差點就坦白他來送信,結果看見景雪松的身體,又羞惱于景雪松質問他的态度。
于是梗着脖子,倒打一耙,“你怎麼不穿衣服!”
景雪松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詫異,瞳孔如倒放的入水墨滴般聚攏收縮,嘴唇仿佛被魚鈎生拉硬拽到耳後,唇縫裡露出短促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