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知道彌奈很強。這一點從對方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揍的同時一點還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就可以看出。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一個人的神通廣大居然能到這種地步。
在被金光浸染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窗外的陽光。也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夢。
有關于夢的内容,他其實已經記得不是太清楚了。芥川龍之介隻是模模糊糊地記起,自己似乎在睡前許下一個願望。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話,那就請神明大人向自己伸出手,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
在過去的時候,芥川龍之介隻能将這個虛無的東西寄托在自己能夠帶着妹妹走出這個貧民窟上。
從失去父母、被不知名的家夥追殺、不得已來到這個貧民窟後,他的生活已經失去了色彩。
活下去,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理由。
可是,沒有人教過他,一個人究竟怎樣才算真正地活着。
是吃着垃圾堆的食物,還是争奪一件破敗的髒布?又或者是因為一顆藥丸與旁人進行生死厮殺?
芥川龍之介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如果不站在妹妹的面前,那麼那個小小的、連面包都不知道往嘴巴裡塞的傻妹妹會死在這個黑暗之地。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可以救救他嗎?
隻要向自己伸出一根手指、隻要告訴自己,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麼,他願意做神明的盾、成為神明的刀。
這個願望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卻日複一日地被貧民窟的灰塵掩蓋。
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
“砰!”
雜亂無章的木倉聲在身後響起,那個由幾張鐵皮拼湊起來的家還在替他承受着傷痛。
“你還在看什麼啊!快跑!”
說話的是江戶川亂步。他用力推了一把芥川龍之介,總算将他從某種狀态中拉了出來。
危機卻還遠遠沒有結束。
大量的黑西裝向這個方向靠攏。那些淩亂的腳步、嘈雜的人聲,無一不是在告訴他們,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芥川龍之介左右觀察了一下,這裡是他之前想要俘虜江戶川亂步的地方,也是離集裝箱隻有三個拐彎的地方。
他先是謹慎地貼着牆壁探出頭,在确定好另外幾個路口沒有什麼敵人的時候,這才看向江戶川亂步:
“我們走左邊那條道。”
那裡是一個垃圾堆。忍受過一段臭氣後,他們就可以來到一個相對平和的區域。
在那個區域裡,不少人是他的手下敗将。除了那些雜兵外,還有幾個有些威望的老家夥受過他的恩惠。
他是貧民窟的野狗。就算是身體破了一個大洞,也不願意有人與他作對。更别說他現在渾身充滿力量,咳疾也不再複發——這是他最好的狀态。
可就當芥川龍之介回過頭,想要說服江戶川亂步忍耐一會兒的時候,他發現了彌奈的不對勁。
對方從那陣金光消失後就沒有開口,要不是他特意關注,這個女人的存在感幾近于無。
她站在陰影處,背靠着牆壁。灰暗的色彩攀上了她的面頰,給本就白皙的她鍍上一層冷調。
就像一朵斷了生機的花。
芥川龍之介立刻上前,雙手抓住彌奈的胳膊。軟綿綿的觸感讓他咬緊了牙關,手指下傳來的冰涼更是讓他的心一沉。
“你剛剛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是不是透支了身體?!”
沙啞的、參雜着憤怒的聲音從芥川龍之介的喉嚨裡發出。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居然是自己發出的。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淡色的眉毛已經完全皺在了一起。在過去,這種表情隻有在妹妹受了傷後才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彌奈努力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情況不對。她甚至都沒有力氣來擺脫這個少年的桎梏。
“别問了。”
江戶川亂步别過眼,凝視着牆腳的雜草。
“她的身體早在替你們治療的時候就透支了。更别說還遠距離跨越空間。”
每講一個字,江戶川亂步的聲調就低一些,到最後,他甚至都沒敢繼續說下去。
彌奈的能力至今還是個謎。她可以召喚貓咪,可以治療别人,也可以跨空間傳送。
可是,沒有一項能力可以單獨運用在她自己的身上。
這是他通過觀察發現的。
對方腰側的那道貫穿傷,根本沒有好轉。相反,而是被她用不知名的手段掩蓋了。
現如今,随着她的無力,白色的衣裙不再潔淨。被掩飾的傷口緩緩暴露在三個孩子眼前,那團紅得發黑的污漬像是一朵盛開的花一般,盤踞在她的腰側。
“這是……哥哥留下的。”
芥川銀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聲音打擾到這位小姐的休息。
她知道,這是哥哥為了她留下的傷口。她也知道,對方根本沒有責怪哥哥和她的意思。
因為啊,在自己接受治療的時候,她的耳朵充斥着一陣陣溫柔的音調。
對方語氣輕柔地詢問她與哥哥的名字,還誇她是個勇敢的好孩子。
芥川銀伸手抓住哥哥的衣服。她的力氣很小,可作為哥哥,芥川龍之介卻覺得這一下像是給他的心髒開了一木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