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的信物,你今日,應當帶了。”
明明該是問句,陸聿衡的語氣卻像是威脅,儲璎似乎覺得,他省略的後半句應當是……若是未帶,便殺了你。
儲璎心裡想着,幸好出門前有所準備,不然不知道陸聿衡又要如何生氣。
“帶了,當然帶了,上次殿下囑咐之後,我便有好好準備。”儲璎老老實實來到他跟前,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擺在他面前。
陸聿衡垂眸看着那帕子,微微蹙眉。
儲璎見他的模樣,似乎連碰都不想碰這帕子似的,不由得問,“嫌髒?”
陸聿衡沉吟片刻,未開口。
儲璎倒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便主動伸手,開始介紹這張帕子。
她指了指左下角。
“這個是鴛鴦。”
帕子有些髒污,上頭還有暗紅色的污漬,角落裡用十分敷衍的技巧繡了一隻綠頭鴨,鴨子變了形,腦袋甚至是三角形的,用的線是綠油油的,怎麼看也沒有辦法用“精緻”或“用心”這一類的詞語來形容。
陸聿衡睫毛顫了顫,擡眸看她,簡直有些不可置信,聲音幾乎從喉頭擠出來似的,“你管這叫鴛鴦?”
“嗯嗯。”儲璎連連點頭,“我們村的河裡有很多鴛鴦呢,就是長這樣的呀。”
“……”陸聿衡放下手中的瓷杯,眯眼看着這帕子上若隐若現的暗紅色污漬,“那這個呢?”
“這個是針紮到手流的血呢,足以表明我的心意。”儲璎睜着眼睛說瞎話,“我特意沒洗,殿下若是介意的話,我拿回去洗了再給你。”
儲璎說着便順勢要把帕子收回去。
實際上,這帕子還是她兩年前在村口集市上買的。
當時村口的張大娘的丈夫生病了,張大娘沒有銀子買藥,便連夜繡帕子,繡得飛快卻難免敷衍,早上便擡出去賣,儲璎見她手上滿是被針刺破的洞,有些看不下去,見隻要一個銅闆就能買三條,她便一口氣買了三十條。
上頭那血迹,是她自己之前殺豬的時候沒注意,濺上去的。
如今儲璎送出去八條,收回來四條,家裡還有二十多條塞在她床下。
陸聿衡拈起一根茶針,阻攔了她的手。
“放下。”
儲璎不懂,他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能讓她收回去。
“是不是鴛鴦且不提,就一隻鴛鴦?你在想什麼。”陸聿衡簡直要氣笑了,第一次有些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反問,“知道一隻鴛鴦什麼意思麼?”
“獨一無二。”儲璎仰着頭看着他說。
“……”陸聿衡眼角抽了抽,略一指下方的數字,“那這下邊的‘壹’,又是何意?”
“唔……”儲璎努力從自己的詞庫中尋找合适的詞語,半晌才想起來一個,大聲說,“拿了這帕子,便是我的唯一!”
半晌,廂房中寂靜得如同冰窟窿,儲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卻看不懂他此時的神情。
陸聿衡隻靜靜看着眼前的茶水杯,手指死死捏着那茶針,指尖泛白。
儲璎也與他對視,一會兒眨個眼,一會兒用手碰碰自己的鼻尖,怎麼看怎麼像心虛。
天爺啊,她怎麼會選了這麼個詞,都怪之前看的那本《太子妃逃婚記》,裡頭盡是這些話。
氣氛正焦灼又僵持,陸聿衡像是被惹到了,根本不想搭理她,儲璎頓時覺得頭疼。
樓下壹号已經來了,她若是不去,一會兒肆号一到,事情不好收場啊。
正在她幹着急的時候,忽然,外頭傳來流泉冰冷的聲音。
“抱歉,阮姑娘,沒有殿下的允許,您不能進去。”
儲璎一愣,阮姑娘?她沒有聽錯吧,阮明月!
她是不是聽說了陸聿衡會來此地,特意過來的,這簡直是……天助我也。
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失火了有人潑冷水,儲璎簡直無法形容自己此時激動的心情。
外頭傳來阮明月委屈的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我隻是路過此地,剛好見到你們,還想着多日未見太子哥哥……若是打攪了太子哥哥的要事,有冒犯之處,還請流泉公子見諒……”
儲璎看了一眼陸聿衡,陸聿衡面無表情,沒有半點反應,也沒有吩咐開門的意思。
這怎麼行呢?來的都是客。
儲璎騰得站起身,還不等陸聿衡反應過來她準備做什麼,便見她已經快步去到門口,擅自打開了廂房的門,聲音甚至有幾分興奮。
“好巧啊,阮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