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裡再次發出咕噜腸鳴,腳步一頓,從心走向廚房。
廚房裡有米有菜,可她不會做。幸好五鬥櫥裡有辦喪事剩下的餅幹桃酥,這三天,全靠這些東西續命。
就着涼白開咽下半包餅幹,填飽肚子的唐嘉霖從水缸裡舀起一瓢水洗幹淨手,拿出三炷香點燃,對着竈台上的竈王爺噗通跪下了。
身為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向來對封建迷信嗤之以鼻,直到——她穿了。
“菩薩您顯顯靈,讓我回去吧,哪怕缺胳膊斷腿我也認。在這兒,我真沒法活,我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六畜不識,早晚把自己養死。我經常捐款捐物做志願者,最壞不過逃幾節選修課,罪不至死。回去後,我一定不再逃課,加倍積德行善,再給您修一座金身,一噸起步那種。不騙您,騙您您再讓我穿回來……”
袅袅香煙裡,透着哽咽的聲音喋喋不休。
穿越人哪有不瘋的。
睜開眼,發黑的竈台,斑駁的牆壁,陳舊的櫥櫃,一切如故。
竈王爺一如既往拒收賄賂。
好清高哦。
垂頭喪氣的唐嘉霖把香插進香爐,幽幽歎一口氣,轉身回屋。
走到門口,猶豫了下,腳尖一拐,拐向茅房。
隔着好幾米,臭味已經撲鼻而來。
她鼓起勇氣掀開草簾子,入眼一口缺了口的水缸,缸裡堆滿屎尿蛆蟲,有的蛆蟲正沿着缸壁往上爬。
即便不是第一次見,還是頭皮發麻,她上輩子是觸犯了天條嗎?
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生理問題,她逃命似的跑回房間。
房間裡又悶又熱仿佛一個蒸籠,試了試電風扇,還是轉不起來。這地方三天兩頭停電,一停就是大半天。
鬼知道這三天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可怕的是,這樣的日子還将繼續,并不會因為她拒絕接受而改變。
用力抹掉熱汗,唐嘉霖咬牙,不能消極擺爛了,再擺下去真要爛掉了,必須想辦法改善生活。
不幸中的萬幸,現在是1991年,不是封建社會更不是原始社會,空調、冰箱、抽水馬桶……隻要有錢都能買到。
想到錢,唐嘉霖翻出藏在床闆下的存折,一共三張,加起來14856,是這個家的所有積蓄。
不算少了,當下人均工資才一百多。這筆錢存銀行每個月利息都有百來塊錢。這年頭的存款利息高得離譜,活期都有2,一年定期7.5,五年定期高達9,前幾年還有十幾的利率。這一萬多存款裡,很有一部分是利息收入,本金則是唐奶奶做裁縫掙的錢以及撫恤金。
但也不算多,空調冰箱洗衣機這些家用電器三四千一台。三十年後的日常用品,現在屬于奢侈品。
這筆錢能保證自己暫時不用為生計發愁,想過上好日子卻遠遠不夠。
必須掙錢,還得是大錢,才能重新過上好日子。
可……怎麼掙錢?
從沒掙過錢的唐嘉霖茫然了。
據說九十年代遍地黃金,擺地攤都能發财。然而,她真不知道上哪兒去撿黃金,她沒技術沒渠道,隻是個平平無奇大學生。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知道會穿越,她肯定選個實用的專業,而不是油畫。
眼前驟然一亮,現在可以選個實用的專業啊。
原身申請了複讀,她可以把這書讀下去,努力努力,争取考上大學,學計算機。
她爸媽就是踩在九十年代互聯網風口上起飛,發家史她倒背如流。現成的成功經驗擺在那,幹嘛不模仿。
即便互聯網這條路走不通,有大學生這個身份,做什麼都更容易。這可是九十年代,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嘎嘎亂殺。
就算一年後考不上大學,再謀其他出路也不遲。好歹她會畫畫會外語,可以做教培做翻譯,總不至于吃不上飯。
如是一想,海闊天空。
困難是一時的,前途是光明的,她肯定能再成為有錢人。
畢竟早知三年事富貴萬萬年。
她早知的可是三十年。
争取在三十歲之前實現财富自由,當無憂無慮富一代。
說幹就幹,唐嘉霖走到書桌前,沒幾天要開學了,得抓緊時間。
拿起最上面的數學課本翻了翻,表情逐漸驚恐,仿佛見了鬼,不,比見了鬼還恐怖。
其他記憶都很清晰,偏偏學習記憶模糊不清。原身可是好學生,正常發揮穩上大學。寸就寸在先填志願後考試,五月填志願,六月唐奶奶病來如山倒,七月高考發揮失常名落孫山。
至于她自己,誰家好人大三還記得高中知識。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森森惡意。
唐嘉霖痛苦閉眼,神啊,帶我走吧。
回應她的隻有屋外聲嘶力竭的蟬鳴。
唐嘉霖認命睜開眼,硬着頭皮開始看,看得汗流浃背。
晚上,她帶着前所未有的憔悴爬上床,夢裡都是一張張高考卷,滿紙鮮紅的‘×’撲面而來。
活生生吓醒了她。
幾步外的男人猝然映入眼簾,寒意刹那之間籠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