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霖接過話筒,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咱們就報警,憑什麼為了那些有的沒的不報警。要是誰到你跟前嚼舌頭,你告訴大娘,我罵不死他。”
唐嘉霖莞爾,輕聲道好。
“我們坐最早的那班火車回來,最快也得大後天才到家。這兩天你别在家裡住了,不安全。待會兒我給聞溪打個電話,接你去她家住兩天。”
陸聞溪是陸家四女兒,嫁在隔壁程家村。因為懷孕了不方便,沒有跟着去雲省。
心有餘悸的唐嘉霖還真不敢再獨居,厚着臉皮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傻話,一家人哪有麻煩不麻煩的。”聞金鳳想了想,“明早我去醫院問問,能的話,讓老三一塊回來。”
唐老太太的葬禮,兒子因為任務沒能趕回去。姑娘家遇上這麼大的事,兒子再不回去一趟,說不過去。
“不用不用,身體要緊。”唐嘉霖哪好意思折騰傷患。
聞金鳳:“其他都是皮外傷,主要是腦震蕩才昏迷,醫生說能醒過來就沒大事。今天做了一大堆的檢查,都沒查出啥毛病。不過到底流了不少血,我想着讓他回家養養也好,總比留在部隊好。”
唐嘉霖便不再說什麼。
“那就先這樣,我們會盡快回來。你趕緊報警吧。”
唐嘉霖報了警,現在還沒110熱線,不過村長家有鎮上派出所電話。
比民警先到的是距離更近的陸聞溪,挺着個肚子風風火火進門,拉着唐嘉霖一疊聲問:“怎麼這麼多血,不是說沒受傷嗎?”
唐嘉霖解釋:“是唐建民的血。”
她沒收拾自己,受害人就該有個受害人的樣子。
确認沒受傷,陸聞溪放了心,開始罵人:“王八犢子,這事跟他們沒完。等爸媽回來,咱們找他們家算賬去。”
唐嘉霖牽了牽嘴角,唐奶奶看上陸聞江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陸家人丁興旺還潑辣護短。
又過了一會兒,兩名派出所民警騎着摩托車趕到。
陸聞溪的丈夫程東來迎上去敬煙:“大半夜的辛苦你們跑來。”
寒暄兩句後,一位民警勘探現場,另一位民警詢問唐嘉霖經過。
“我模模糊糊看到人影撲上來,來不及多想,抓起柴刀揮過去……家裡隻我一個人,我害怕,所以在床上放了柴刀壯膽……當時吓壞了,全是下意識行為,我也不知道砍到哪兒了,趁着他受傷倒地上,我跑出去喊人……就一下,沒再動手,我當時隻想逃命,哪裡顧得上其他。”
陸聞溪氣呼呼道:“要是我,非得砍死這王八蛋。”
民警普法:“可不能這麼幹,他停手了,你再動手,屬于防衛過當,真要把人砍死了,是要坐牢的。”
陸聞溪中師畢業,在小學當老師,不至于一點都不懂法,就是氣不過說說狠話。
唐嘉霖趁機問:“我屬于正當防衛吧?他都撲上來了,我要是不反抗就完了。”
民警溫和安撫:“法律規定了,制止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時造成的傷亡屬于正當防衛,不用承擔法律責任。隻要他失去犯罪能力之後,你沒有再動手,就沒事。”
唐嘉霖略有點放心但是并不敢太放心,正當防衛一直是個社會痛點。
輪到村長做筆錄,問及唐嘉霖和唐建民平日裡的為人。
村長雖不高興事态擴大,但嘴巴沒歪:“嘉霖是個好孩子,同志你可以滿村去問問,沒人說這孩子不好的,特别懂事。可憐命苦,她爺爺是抗美援朝的烈士,她媽出意外沒了,她爸是知青,離婚走了,她奶奶前幾天剛沒了,家裡隻剩下她一個。唐建民就是看她家裡沒人才敢胡來,這小子打小就不是個東西,大小夥子整天東遊西蕩偷雞摸狗不幹正事。”
又把兩家恩怨簡單說了,還提了提陸聞江。
民警着重記了一筆,烈士遺屬和軍人家屬是重點照顧群體。當然不能隻聽一面之詞,于是又找最先趕到現場的周叔父子做筆錄,還找了幾個聽見熱鬧又跑過來的村民詢問。
說起唐嘉霖都是好話,說起唐建民那是沒一個好詞。
前後調查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等到醫院那邊來的電話,唐建民傷勢雖然嚴重但死不了。
唐嘉霖松心裡一松,死了她會留下心理陰影,還是讓他接受法律鐵拳吧。
兩名民警也松了松氣,死了人就是大案子,隻是受傷的話,不用把人帶回所裡,做了筆錄就行:“情況我們已經了解,有進展會聯系你們。”
唐嘉霖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程東來客客氣氣把人送走。
收拾好的唐嘉霖也該走了,三人上了停在路邊的銀色面包車。
程家父母承包了一大片山頭種茶葉,屬于最早富起來那一批。
開車不過五分鐘,便到了程家。是一幢三層小樓,還帶着一個大院子。
程父程母都在一樓堂屋裡坐着,見了唐嘉霖少不得關心幾句,随後程母端來三碗青菜肉絲面,上面卧着煎得焦黃的荷包蛋。
“大半夜的肚子餓了吧,吃了再睡。”
面入口,啃了三天餅幹的唐嘉霖差點喜極而泣,這才是人該吃的東西。
一碗面吃得幹幹淨淨,程母一疊聲問:“要不要再來一碗?”
唐嘉霖滿足搖頭:“不用了,我吃飽了。”
“吃飽了就好,千萬别客氣,當在自己家一樣。”程母笑眯眯地問,“喜歡吃什麼,明早讓你叔上街買去。”
唐嘉霖哪好意思點菜:“不用這麼麻煩,随便吃點就行。”
程母熱情洋溢:“你難得來一趟,哪能随便。鴨吃嗎,做個筍幹老鴨湯?”
唐嘉霖乖巧點頭。
閑話兩句,各自去睡。
程父程母睡在二樓。
小夫妻住三樓,陸聞溪領着唐嘉霖去三樓書房。
房間程母已經提前收拾好,兩用沙發的靠背放平,鋪上涼席,放着枕頭薄被。
陸聞溪拿起遙控器打開空調:“都一點了,洗洗早點睡,對面就是衛生間。”
村裡沒通自來水,但是程家裝了水塔,井水入屋。
衛生間裡還有抽水馬桶,感天動地。
洗漱好回到房間,久違的涼意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唐嘉霖由衷感慨,有錢真好!
睡了穿越以來最香甜的一覺,醒來已經天光大亮。
一看手表,已過十點,她趕忙起床。
衛生間裡,唐嘉霖一邊刷牙一邊端詳鏡子裡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五官如出一轍,隻因為不同的成長環境存在一點細微差異。
長得一模一樣,姓名一模一樣,出生日月都一模一樣。
詭異的巧合,可惡的穿越!
洗漱好下樓。
“起了,餓了吧。”看電視的陸聞溪指了指程父早上買回來的油條麻球包子豆漿,“有點冷了,我給你熱熱。”
“不用,天這麼熱,冷的也好吃。”唐嘉霖拿起一根油條。
見她已經吃上了,陸聞溪便算了,想起要緊事:“八點多三哥打電話來了,你還睡着我就沒叫你。他跟爸媽一起回來,中午十二點的火車,後天下午到,這會兒該是快到火車站了。”
從雲省回來得坐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不然她哪會不去,實在是大着肚子不敢折騰,幸好三哥有驚無險。
唐嘉霖突然覺得嘴裡的油條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