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倒掉的爐子裡的火已經熄滅了,燒了一半的木柴被撿起歸到一處,爐子裡隻剩下裡頭的草木灰尚有餘溫。
周圍靜悄悄的,偶爾聽到一兩聲杜鵑的啼叫伴着婦人的咳嗽聲。
叫于氏說,那明月郎也卻有幾分可憐之處。
“真是一樁冤孽啊……”
某世家的男子年輕時偶然間途徑翠峰縣,在春祭時對某女子一見鐘情,由此一發不可收拾。
所謂年少慕色,但那女子的容貌生得并不十分出衆,身份也是相當的低微,這兩人的身份并不般配。
一人是世家公子,另一人卻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在他人看來說是雲泥之别也不為過。
因而公子的父親相當反對此事,若隻是貪圖新鮮便罷,可他分明對那女子戀慕頗深,以至于到了非君不娶的地步,隻是那時他已經有了身份相匹配的未婚妻。
兩家是世交,既要聯姻,豈是他一個人可以反對的。
況且那未婚妻對他也是情根深種,非君不嫁,她并不責怪公子對自己的無情,隻一味的怨恨那女人奪去了自己的丈夫,以至于日後成了個面目可憎的人來。
公子被家人強行帶回家,隻留那可憐女子一人在世間孤苦無依,身世飄零。
大概這二人是前世的冤孽吧。
男子成婚後仍對這女子念念不忘,以至于病入膏肓。
家人們眼見他就要一病死去,也不由得憐憫起二人來。
他的母親格外愛惜兒子,此時也顧不上那女子的身份是如何的不得體了,就叫人去尋找那女子的下落。
沒想到早在分離前,女子就有了身孕,懷胎十月誕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
那孩子就是明月郎了。
因他生得圓胖,又是十五日所生,故而他母親喚他作明月郎。
既然有了可愛的孫兒,這下,誰也反對不了了。老夫人不顧丈夫的反對執意要将女子和孩子帶回家,以了卻兒子的心願。
之後,那男子的病竟好了起來,和母子一起過了幾年其樂融融的日子。
事情到了這裡,本來也該圓滿了才是。
但男子的妻子卻日漸怨恨,日日夜夜詛咒起那對可惡的母子,以至于瘋魔了。
妻子日夜詛咒那奪取了自己幸福的人,整個人被怨恨折磨得發瘋,狀若瘋婦。
府中人人對她避之不及,唯獨婆母憐憫她。
即使那妻子無故折磨公子心愛的女子,也總對她的過錯視而不見。
大概是心誠則靈的緣故,即使是怨恨而起的詛咒也能靈驗。
沒多久,公子不幸病亡了。
“……之後,明月郎他們母子倆被那家人給趕了出去,流落至今,真是叫人可憐。”于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說:“可憐他母親走前将他和這間屋子托付給我……”
沒想到那小乞丐的身世叫人如此唏噓。
徐老爺子沉吟片刻說道:“隻怕那家人從來就沒瞧得起這對母子吧。不然,老太太怎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孫子被趕出去呢。”
于氏猶豫道:“大概那時候他祖母已經不在了吧。”
其實她也不清楚,隻曉得那孩子可憐,雖生得粉嫩卻沒了爹媽又孤苦可憐,這才養成了那般的性子。
春榮覺得這家人真是可惡,而徐老爺子卻猜測,隻怕因那女子出身太差,家世實在不匹配,那明月郎雖是個男孩,卻是在宅子外生的,是個私孩子,那家人趁着兒子去世将他們趕走也是見怪不怪的了。
于氏說了這麼多,也是想叫徐家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這孩子一次。
“他小孩子家也沒個營生糊口,這才叫那姓孫的拐帶壞了,這也怪不得他,自他娘走後飽一頓餓一頓的,原是我家預備着要收養他的,隻是他不肯,我家隻好作罷了。”
說到這裡,于氏也唉聲歎氣起來,“你們也别和孩子置氣了,他本性不壞,若是有什麼不對的,我替他給你們賠罪了。”
于氏是本地戶,有心維護那明月郎,隻怕她那故事也是半真半假的參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