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這麼大一個秘密,春榮連飯也吃不下了。
她病怏怏吃不下飯的模樣,惹得徐二起疑,擔憂她莫不是害了病。
冬哥嘴快,說她是昨日洗了頭。
徐二責怪女兒,“好端端洗什麼頭,着涼了不說,還費水費柴的,若頭癢了就拿梳子通一通。”
阿滿說:“阿姐昨天掉臭水溝裡去了,好難聞的。”
冬哥也想起來了,也跟着點頭。
徐二這才沒有再教訓女兒,隻叫她下回看路小心些,摔到胳膊腿可就不好了,然後又說自己待會兒還要去城隍廟一趟。
“還要去?”徐老爺子擔心起來,“再大的火也不該你們去了,二郎,聽爹的不要再去了,咱們不賺那個錢,等你大哥寄錢來作盤纏也是行的。”
徐二卻不以為意,說:“不礙事的,還是昨兒的那人,雇了我們去尋人呢。說是死的活的都行。”
“尋人?”徐老爺子以為是在城隍廟和家人走失了的,這種事也時常發生,每逢有大亂或天災,總有那黑心的拐子偷拐别家的小兒或妻女。
他覺着這也算是積攢功德的好事,“隻要不是再叫你們去救火就成,水火無情呢,你可不要小看了去……”
徐二嘴上答應着,其實他沒說的是,那主家要他們尋的就是那城隍廟裡頭的人。
這事他不敢說與老父,擔心他挂記憂心,傷了肝腸。
他隻将這事說與了女兒春榮聽,好叫她心裡有數。
春榮聽了,亦是憂心忡忡,她擔心那火是胡老九的人為了除掉明月郎所放,而且明月郎自己不也這麼說的麼。
眼下有人要去城隍廟尋人,莫不是胡老九擔心沒把明月郎燒死,還要掘地三尺找出他的屍骸不成。
也說不定呢,畢竟明月郎自進了城隍廟就沒有出來過,有心人定是以為他被大火吞噬了。
隻是昨日和他們一起從苦水井中逃走的人不算少,他們也知道明月郎的下落呢。
“不知尋什麼人這樣興師動衆的,就算找到隻怕也活不成了吧。”
春榮回想昨日的火那樣大,留在廟裡的如何活得成。
“說是尋個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倒也可憐。總歸那出錢尋人的是好心,聽說還舍了香油錢要替廟中往生的亡者超度呢。”徐二隻覺得那些人心善,并不覺得他們如何興師動衆。
他隻交代春榮好好看家,然後匆匆離開了。
父親走後,春榮還是放心不下城隍廟那邊的事情。
她本就受了寒,又沒怎麼吃得下東西,眼下更是焉頭耷腦的做什麼都沒精神。
冬哥在祖父那裡背了書出來看到姐姐坐在窗子底下幹活,本來有心捉弄她,但看她一副憂憂的模樣,也打起了退堂鼓,反而關切的問她是怎麼了。
春榮無心應他,隻嗯了一聲。
心裡卻想,這城中的無賴好生厲害,為着吃盡姑母的家産,竟連縱火行兇的事也做得出來。
也不曉得那玉家是如何的殷實,竟惹得胡老九膽大包天犯下這樣的惡事。
春榮又想起那日來送蒸餅的玉家姐兒,她生得雖好,但瞧打扮也是一身半舊衣裳,穿戴也是稀疏平常呀,真是奇怪。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要過去看看。
穿過幾條巷子,又繞過幾個玩耍的孩童後,春榮來到了一處院子外,院子裡有兩棵生得極高的柳樹,就算站在院子外也能看到微擺的柳枝茂密如煙。
就像癞子說得那樣,一個三十來歲的閑漢勾搭着幾個人守在門前,周圍的人繞過玉家的大門,生怕沾染到這些人,惹了自己一身倒黴。
春榮見狀也不敢去敲門問個究竟了,但瞧那胡老九的模樣,也不像是敢放火的人。
無他,因爹說了,城隍廟門口起火的緣由是有人打翻了油桶,而今油價不賤,那胡老九不像有那個閑錢去弄油縱火的。
可除了他還有誰呢,春榮實在想不明白。
她決定還是得去城隍廟附近走一遭。
春榮小跑回去擰了一壺涼水打算給爹爹送去。
才城隍廟外頭的巷子就遠遠聽到了一片哭嚎聲,而那滾滾熱浪依舊未停息的一陣一陣的朝人翻湧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