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縣哪有力氣待客,擺手叫管事把人給拒了,“哪有這樣沒眼色的客人,半夜上門實是個惡客。”
管事猶豫道:“老爺還是見見吧。”
說罷,将名貼遞了上去。
陳知縣接來一看,說:“什麼姓徐的,不認得。打發他走吧。”
“老爺再看看下頭那封呢。是張相公的帖兒。”
陳知縣頓時精神了,那确實不好再打發了,“哦,叫老爺我再瞧瞧,把蠟燭點亮些看,姓徐啊……是相公的門客不成,也不對啊”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但對方總歸是和張相公沾親帶故的,這總不會錯了。
就算是個騙子,瞧着張相公的面兒,也不好輕易打了出去。
“那便請他進來坐坐吧,再沏壺濃茶。”
眼下正當深夜,月色正濃。
陳知縣重新穿好衣裳來到前衙見到徐生員時連打了幾個哈欠,他肚子裡還是惱火的。
等徐生員說明來意後,陳知縣說這不過是些許小事,無妨,明日就将他家二郎放出來。
“那兇犯已就首,他個同謀也已叫人逮去了,旁的人隻過場後邊放出來,你莫要擔憂。”
“卻不是我擔憂,隻是我那弟弟實在是不成器的很。”徐生員害怕夜長夢多,也害怕以徐二的脾氣再惹出什麼事情來,隻想連夜将他帶回去,最好是連夜再坐船趕回檀州才能安心。
聽徐生員這麼說,陳知縣也隻好依了他,他想:可不是不成器麼,這當哥哥的有功名在身,又和張相公有淵源。做弟弟的卻在這麼個地方做香燭鋪子裡的夥計。
徐生員道謝後,陳知縣就吩咐人把徐二給放了,又叫他們出去後别到處晃悠,“玉家那邊還有些麻煩呢。”
牢頭那邊得了吩咐就要放徐二出去,可偏沒想到徐二是個不識好歹的。
“出去?我不出去!”
徐二梗着脖子坐在地上,“無端抓了我關在這裡,眼下又要放了我出去?哪有這樣的道理,我既沒殺人,又沒做賊,憑什麼抓我又放我?都是些糊塗蟲!”
“嘿,你小子真是不識好歹,這是抓是放,由得你胡說?少在那裡放屁了,趕緊給老子滾出去!”
牢頭直接一個嘴巴子扇過去,徐二更不服氣了,“你們有理,我也有理。你們錯抓了我,我還不能說道什麼了?”
隔壁的另兩個活計卻羨慕得緊,“你别不識好歹了,若不是周平那小子卷了銀子逃了,咱們何苦被抓來。眼下估摸着是你家裡舍了銀子換你出去,我們家裡可沒這個閑錢呢。”
對面的胡老九也叫嚷起來,“我家有錢!我姑姑有錢!快叫她來救我出去啊!那周平跑了,人肯定是周平殺的,和我沒幹系啊!”
牢頭幾鞭子下去打得幾人住了嘴,尤其是胡老九被打得最厲害。
“嘿,你姑都自身難保了,還救你?少說笑話了。”
“怎麼可能!你胡說,我報官而已,人真不是我殺的啊!冤枉啊縣老爺!我冤枉啊!”
任憑胡老九怎麼喊冤,卻是沒人來救他的。
徐二不肯從牢裡離開,牢頭也為難呢,正準備叫人擡了他丢出去,又聽到老爺吩咐不必了。
“他既喜歡留着,那就且叫他留着吧。”
這是徐生員的主意。
他來得匆匆,全是因怕知縣把徐二弄出去抵罪,眼下既沒有了這樣的擔憂,那就不必管他了。
“叫您笑話了。”
陳知縣笑着捋捋胡子,“哎,年輕人嘛,總有些脾氣的。”
“就怕他隻剩下脾氣了。”
二人一見如故,又圍着爐子溫了茶水說了會兒知心腸的話,說好等之後審完胡老九和孫福,了結了案子,就把徐二給放了。
“反正本來就不關他的事。”
“勞您費心了。”
“無妨,無妨啊。”
徐生員是空着手回的客棧,把事情說給老爺子聽了,好寬慰他的心。
春榮他們聽了之後也送了一口氣,隻等着明日爹爹回家。
她想,也不曉得爹爹在裡面是怎麼受苦的,聽說那裡頭髒亂得很,爹爹可不要生了虱子帶回來啊。
衆人一夜好夢,卻不想事情在第二日卻起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