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日頭火辣不減,陸聽晚翻過田埂,不知從哪弄了頂鬥笠,風信跟不上,陸聽晚隻好頓下腳步轉身等了片刻。
空隙中,她從田埂高處俯瞰着滿片綠野,“張叔,這些田都是您家的嗎?”
老張擦了好大一把汗,眯着眼指着左側一片田地,“這些都是,這一塊種的是月桂,還未到開花時節。”
陸聽晚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又側身指向另一片田地,“那一片品種較多,主要以月季,杜鵑,牡丹,芍藥為主,花期快到了,眼下還未找到願意承接的商賈,村民們心急,村長和我兒進城尋了幾日,還未談下來。”
“往年這些商賈可都是不請自來的?”陸聽晚問道。
她在江陵時,村裡的花農都無需自己去尋,各地商賈慕名而來搶着要訂,而這村裡的花品不比她江陵老家的差,甚至更勝一籌。
“公子說得正是,可今年不知為何,村長已經打聽過了,外地運進京都的花價更貴,長途跋涉,品相未必會好,加之運輸成本高,這些商賈定然不會舍近求遠,舍本逐利的。”
陸聽晚雙手交疊,若有所思,那麼這些人便是意在他處了,倘若整個京都商賈達成一緻,目的就是壓低花農價格,讓他們無路可選,最後隻能任商賈随意開價。
烈日曬得她熱汗貼背,田間農作的農戶面朝黃土背朝天,花農種花不易,這麼喪盡天良的手段,難怪大叔一聽陸聽晚此行目的,便急着趕出去。
她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心中有了籌算。
暮色四合,天邊殘陽如血,映得田間花影斑駁。陸聽晚立于田埂之上,衣袂随風輕揚。
陸聽晚不忍道,“大叔所言,若是城内商賈統一口徑,那麼這價便是再難擡起,我今日來農莊,也是想要與村民談筆生意的,隻是我開的是間小鋪,實在難以承接如此量大的貨。”
除此之外,陸聽晚也知曉這般情況下,若有哪位商賈和整個市場對着幹,那麼便是與整個京都的商行為敵。
她初來乍到,不過是要做個小生意,先攢些銀子傍身,何至于将性命搭上?
這背後若無官員指使授意,陸聽晚不信商賈會如此猖獗。
“我雖解不了你們的燃眉之急,若村裡願與我合作,我會盡所能按照往年市價收購。”
老張欣喜,陸聽晚又道,“不過我也有我的條件,每日城門落鎖前,你們要将翌日我需要的花送到鋪中。往後生意若好,需要的貨量自會增多。”
她從田埂望去,“好在你們這些花的花期都是錯開的,這般你們的折損也能降低。”
“我瞧公子誠心實意,并非與那些奸商惡人一般缺德,隻要價格公道,我便能做主供給公子所需之量,隻是……”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隻是什麼?”陸聽晚追問,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隻是公子此舉,确實杯水車薪,難解我村之困。”大叔歎息道,眉間愁雲更濃。
陸聽晚默然,心中亦知自己力有未逮,以她現在能力,确實無法幫村民徹底解決困境,可她至少能夠在這拿到品相最好,價格最低的花品。
商賈在城外壓低花農的花價,在城内又擡高價格批售,中間賺得盆滿缽滿,按理說花農給商賈的價格低了,那麼商賈批售給散戶的價格自然也要降低才對。
正思忖間,風信這才趕上來,大口喘着息,陸聽晚伸手拉她一把,轉而又對大叔說,“村裡可有客房?”
“自然是有的,往日來看花的商賈不少,村裡備了些客舍,公子若有需要,我帶您去。”
“那勞煩大叔帶路了。”
風信剛走上來,還沒喘勻氣息,陸聽晚又要走,她人都懵了,雙手撐着腰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她這主子,當真是能折騰。
無奈風信又跟了上去。
入夜,大叔安排了一間客屋讓二人入住,陸聽晚坐于客舍中,燭火搖曳,映得她面容清麗如畫。
她執筆于紙上細細算賬,眉間時而緊蹙,時而舒展。
風信将二人換下的衣物挂好,輕聲問道:“二夫人今日與村民談得如何?可定下價格,何時回城?”
跟村民定下所需的量不是難事,陸聽晚隻是在想,若是花鋪開業後,僅僅是賣花沒有新意,想在楓林巷站住腳跟,簡直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