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洛公子您不怕?”
“隻有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怕。”
是這樣嗎?陸聽晚不以為然,閻王面前,那可不一定。
“那按照洛公子之意,京都不少人租了這違律建的房,若是被送去刑部大牢,少說要審出點什麼了。”陸聽晚若有所思,洛雲初知道的應該不少,要自己從他嘴邊探出不可告人的隐秘不易,但若是讓那位大人來問,那就未必了。
洛雲初幫過自己,也算是同盟,而那日出現在京兆府的人,大概率律屬程羨之麾下。
把他送去活閻羅手裡,不死也得掉層皮吧,恩将仇報的事做了是要天打雷劈的,她自顧想着不由打了個寒顫。
洛雲初端詳着出神的她,關切道:“江掌櫃?冷嗎?”
陸聽晚緩過神,清淺的眸子渙散,直直盯着洛雲初那張臉。
這是洛雲初被她第三次這麼盯着,有些不自在輕咳兩聲,“江掌櫃?”
陸聽晚這才回神看清面前的輪廓,“那洛公子多保重吧。”
洛雲初收起那份不自在,又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能在楓林巷和長青街混開,又怎會輕易讓風浪沾濕自己的衣襪。
管他陸仆射還是程仆射,就算是真閻羅,他也能應付得來。
“聽我的,經營好你的知春裡才是正事,房屋買賣,少打聽。”
洛雲初這裡套不出可用信息,她便隻能從别處打聽。
第二日,陸聽晚從知春裡出來,去了長青街,坐了不下十個茶樓,換了七八套裝束,能打聽的都打聽了,不能打聽的也從旁摸到一些門路。
夜裡知春裡二樓書房的燈火亮到深夜,她将今日打聽的信息整理成卷,若那人來尋自己,才有差可交。
她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會來,又或是怕自己糾纏,才出此承諾打發她的。
窗外一陣陰風莽入,吹開了窗門,陸聽晚起身掩上,一張清冷矜貴的輪廓,在月色下闖入視野,奈何再好看的一張臉,憑空在黑夜裡出現,也會吓死大活人。
陸聽晚也不例外,一聲大吼,“鬼啊!”
手上的力道也用得猛,窗戶差點打在那人面上,好在他反應迅速,抵住了窗,利落從窗邊那棵楓樹跳入。
“知春裡掌櫃。”
聲音從暗夜裡飄來,陸聽晚捂着頭蜷縮在書櫃縫隙裡,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轉過身。
隻見那人一身夜行衣,露了張好看的臉,油燈暗淡,再看不清,可昨日那張臉怎麼也忘不掉。
是他?
程羨之将短刀放置書案,拖了那張原本陸聽晚常坐的椅子,自己坐上,又掃了眼四周。
“我來拿我要的東西。”他聲音再次響起,冷得讓人仿若置身閻羅殿。
陸聽晚驚魂未定,她本不怕鬼神,隻是适才毫無防備才受了驚吓。
在他身上好似能聞見血腥,他從刑部過來,審訊後刀尖頭上的血擦幹了,可味道不散。
“大人?”她聲音不穩,虛虛的喊了句。
“我還以為你忘了。”程羨之指尖輕敲木案,随意撥亂算珠,清脆聲打破暗夜的靜谧。
“大人怎麼知道我在知春裡的?”
昨日要與他談條件解救那些花農,程羨之派人去刑獄司打聽了,順着這條線,從花農口中得知每日花送進入城後的去處,便查到了知春裡。
他沒多餘解釋,目的明确,“楓林巷不少房屋也是從這兩年才建起的,從基建再到完工、布置、出售,都經不同人手,最後房契幾經轉賣,有沒有可能到朝中官員口袋裡?”
陸聽晚暗想,這是她這等身份能聽的秘聞嗎?
她隻說幫他打探民情,可不曾想要參與旁事啊。
“敢問您是哪位大人?”陸聽晚留了心眼。
程羨之挑眉笑道,“尚書省程仆射部下,左丞韓近章,可曾聽聞?”
陸聽晚搖了搖頭,“小人見過韓大人。”
既是程羨之部下,那就是奉了程羨之的令來調查的。
既然近不了程羨之的身,倘若能從這人身上,探得太後想要的信息,到時複命随便給點無足輕重的線索,給太後交差就行,再者程羨之此人謹小慎微,若是能打探得個徹底那才更是可疑。
陸聽晚将今夜拟寫的卷子恭敬遞到他跟前,“韓大人說得那些小民不敢妄言,不過小民打探到一些百姓口中的信息,經整理成卷,希望能夠幫得大人一二。”
程羨之拿過卷子,随意掃了一眼,便揣進懷裡。未曾久留,身影再次消失夜裡。
陸聽晚還靜在遠處,呆滞許久,此人來如風去如電,程羨之手底下都是能人異士,難怪太後和父親如此提防此人。
今夜過後,她越發想要逃離京都這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