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過半。
尚柒放下手中的書籍,走到窗口,正值初夏,天色暗的越發晚,再有半個時辰,坊門便要關閉了。
大曆開國以來承前朝制度,于宵禁曆來嚴苛,地方或許因官府人手不足,夜裡少有巡查的官兵,但在長安,各坊閉門後坊内是有禁軍巡邏的,宵禁夜遊者被捕,杖二十。
尚柒怕南枝烏桕貪玩忘了時辰,正準備尋人去西市路上找一找時,門外就響起了二人連蹦帶跳的腳步聲。
“阿兄,我和阿姊給你買了好吃的。”尚烏桕一把推開門,興匆匆的向阿兄獻寶。
尚南枝跟在尚柒身後,手裡也拿滿了東西,光看油紙包裝,便曉得都是些吃的東西。
尚柒思索,若是沒記錯,這兩人是吃飽了才出的門,竟還買了這好些吃食,下午幾個時辰怕是肚子沒空過,晚食該是吃不下了。
“阿兄,這可是長安獨一份的吃食,你定然沒有吃過。”尚烏桕說着舔了舔嘴角,顯然是在回憶吃食的味道。
能夠讓尚烏桕這等小饞貓回味的東西,滋味肯定不差,尚柒給面子的拆開油紙上的麻線,視線落在碼好的白色點心上,微怔。
“阿兄,可是這東西不對?”尚南枝見阿兄異樣,問道。
“我與阿姊都吃過,主料是牛乳,輔料雖未嘗出,但定然不是煉丹用的材料,應當無毒。”同阿兄學醫術的尚烏桕可是學了不少颠覆此時醫學的知識,也知曉一般煉丹用材多少都帶點毒,輕易不得解。
于入口東西他也很謹慎,眼前的點心的的确确是牛乳制品,吃不死人的。
尚柒不語,隻伸手取來一塊放入口中,綿軟熟悉的味道幾乎叫人喜極而泣。
“棉花糖。”尚柒語氣中帶有澀意,大抵也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吃上這東西。
“阿兄知曉這點心?”尚烏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們一到長安就上了長安商人的套。
“知道。”如果說在禮縣見到啤酒,他還将信将疑,此刻到了長安看到棉花糖,他心中的巨石總算落地。
他鄉遇故知,不愧是人生四大喜事,讓一向情緒穩定的尚柒都喜難自抑。
“阿兄,我和阿姊被騙你就這麼高興?”尚烏桕哀怨的看着尚柒,平日裡也沒看出阿兄是幸災樂禍的人。
對于這個誤會尚柒隻是挑挑眉:“明日你們再帶我走一趟。”
“阿兄,那鋪子來往客人都是高門大戶的仆從,我們過去踢館怕是不太好。”尚南枝面色露出糾結,商人做生意誇大其詞是常有的事,往日不見阿兄這樣沖動,今日是怎麼了?
尚柒揉了揉額角,也不知為何他在南枝烏桕心中的形象越發奇怪,再不辯解一兩句,怕他要落個得理不饒人的形象了。
“我雖認識棉花糖,卻也不清楚做法,天下間說是獨一份也不是問題,明日去,隻是想去看看鋪子裡其他東西。”
能在長安做獨門生意,來往還都是權貴人家,背後想必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
“阿兄想同人做生意?”
尚柒搖頭,更多的話卻是不能說給兩個小的聽,好在尚南枝和尚烏桕也懂事,不曾刨根問底,轉頭說起了今日去醫館的見聞。
“我和阿姊在西市還去醫館打探了情報,裡面的大夫說長安的藥材可去官家的種植園收購,咱們這次帶來的普通藥材怕是入不得他們的眼,不過嘛——”尚烏桕準備賣一賣關子。
尚柒輕笑着揉了揉尚烏桕的腦袋,看向尚南枝。
“不過咱們家在西南賣的幾味秘制藥丸長安的醫館不曾有賣。”
尚柒不意外,畢竟每年從他手裡流出多少秘制藥丸都是有數的,光是照顧西南當地的豪強都有些困難,長安即便有多半也是地方上供過來的。
“南枝以為,我們該以什麼藥打開長安的市場?”
尚南枝一頓,目光頗有些幽怨的看向阿兄。
“阿兄,商隊裡押運的藥材和藥丸都是我從庫裡調的。”
尚柒眨了眨眼,似乎才想起這回事,也是一時興奮,竟然忘了這事是他讓南枝負責,原還想考一考南枝的,失策。
“咳,天色不早了,這一個月來風餐露宿,你們也該早些休息,明日可不能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