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偏北,長安城又在大梁最北方,是最幹燥的氣候。
今夜東南風起,忽然春雷陣陣,細密的雨滴絲絲縷縷的垂落下來。
廊下燈籠微微搖晃着,将雨滴映的旖旎溫柔。
安素晚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指尖輕叩桌面,望着沙沙作響的雨幕,惋惜道:“這時節,最适合聽着小曲兒,喝點兒酒,不知道多美。”
忽然想起象姑館的清風,回頭問阮予墨:“阮予墨,白日裡在象姑館和我争清風那男子真是素水河上的黑衣人嗎?範居然抓了人,不會直接封了清風館吧?”
阮予墨慢悠悠說:“清風館在範太子眼皮子底下藏了那麼些刺客,自然封了。”
他擡眼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小女郎,挑眉問:“怎麼,舍不得?”
安素晚點頭,神色頗為惋惜:“是啊,那日聽清風撫琴,便知他絕非池中之物,誰知竟和刺客有關系,那麼好的琴音,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聽到了。”
阮予墨低低咳了一聲,搖頭說:“你别小瞧大梁太子的手段,在他身邊那麼久,以他的本事,隻怕早知清風有問題了,否則你以為大梁太子府沒有好的琴師,需要一國太子屢屢跑去象姑館聽曲嗎。”
安素晚輕歎一口氣,趴在桌上,惋惜道:“可惜了。”
桌前供着的一尊仿銅鎏金壽山石描金嵌寶麒麟香爐,爐頂有青煙袅袅升騰,細風拂過,輕又細的煙霧直直壓下來,很有長風破浪的氣勢。
安素晚:“阮予墨,那天晚上素水河上的黑衣人是不是前朝人?”
阮予墨挑眉:“你看出來了?”
安素晚撇撇嘴巴:“我又不傻,你中的毒是前朝消失百年的半步倒,跟着黑衣人的那四位白髯老者,可能就是前朝皇室天師,聽聞他們負責保護皇室安危、教導太子文治武功,是獨立于皇親國戚、文武百官的獨特存在。”
阮予墨微微眯了眯眸子,點頭:“我們亦有此猜測,如今人在手裡,端的看能不能吊出更大的魚了。”
安素晚回頭,恰巧看到阮予墨狐狸一樣的笑意,眸光亮了幾分:“你們有主意了?怎麼釣魚啊?”
阮予墨深深看了安素晚一眼,幽幽道:“天機不可洩露。”
不可洩露個鬼啊~
安素晚翻了翻眼皮,低低哼了一聲:“你們天下四公子盛名在外,早已是衆矢之的了,卻硬生生将我拖進素水河局中當靶子,又什麼都不告訴我,這不公平。”
阮予墨懶洋洋的躺在床榻上,挑眉道:“長安酒肆,你看似無意,卻放走本王藍冠噪鹛;八大街那麼多秦樓楚館,偏偏那麼巧,你又選了清風館,結識範太子,還有身份不明的清風;再一次看似無意,實則破了本王‘天地覆載局’;接着分别結識南齊太子箫南風,東魏太子鄭景行;素水河上,看似範居然盛情難卻,邀你同遊素水河,實則親自參與了黑衣人夜襲素水河事件;今日晌午,黑衣人在秋水館,偏偏青天白日的,你獨自跑去秋水館點小倌,又恰巧揪出黑衣人。樁樁件件,每一件看似你都是被動參與,又每一件事都與你脫不了幹系,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你說對嗎?”
安素晚眸子閃了閃,不承認也不否認,笑問:“你重傷未愈,我如此可疑,你還敢将我放在身邊?”
阮予墨漫不經心的勾唇一笑:“人生嘛,若所有的故事都知道結局還有什麼意趣。”
安素晚眸光瑩瑩,笑的溫軟狡黠,贊道:“不愧是天下四公子。”
阮予墨笑意溫軟幾分,勾唇問:“所以你不打算解釋一番嗎?”
安素晚搖頭:“不打算,我覺得你說的對,所有的故事都知道結局确實無趣,倒不如慢慢探索,”未了,她笑嘻嘻的看着阮予墨,強調:“你同我一起探索。”
阮予墨也不糾結,低低笑了一聲,語聲清淺溫潤,似乎十分愉悅。
有人踏盡風塵,隻等陌上花開。
有人碧波泛舟,尋知己二三。
而有的人,走遍天涯,隻為尋一個結果。
誠然,如阮予墨,如安素晚,都是最有耐心的獵者,蟄機潛伏,隻等最緻命的一擊。
他不急,她亦不急。
門外響起叩門聲。
從洞開的窗前看出去,阮叔撐着一柄油傘在阮嬸頭上,自己則大半個身子都在傘外,細細的雨幕和柔和的燈光将二人映的格外溫馨。
“主子,飯好了,現在端上來嗎?”阮嬸問。
阮予墨看了一眼窗外,點點頭:“算時辰,客人也該到了,上吧。”
安素晚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阮予墨,你有客人啊?誰呀?”
話音剛落,一個張揚輕快的聲音遠遠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佛爺,還活着沒?”
安素晚:“。。。”
行吧,知道是誰了。
三道身影在雨幕中先後落在院中,正是大梁太子範居然,東魏太子鄭景行和南齊太子箫南風,阮叔阮嬸叉手行禮,範居然一擡玉骨扇,讓他們二人不必多禮,說好久不見,阮叔也不去找他玩,顯然幾人早已相識。
阮予墨淡淡道:“花知意,去開門。”
花知意點點頭,起身緩步走到門口開了門,笑說:“在門口淋雨淋的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