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身體就暖和了。”
阿玄依言張開唇,喉結滾動,半碗姜湯下了肚。
“乖,阿玄最乖了。”
甯今是又安撫地在他唇邊吻了一下。
“剛才那兩個人,你認識他們嗎?”
阿玄抓着甯今是的袖口,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不記得他們……”
“他們要帶我回去……”
甯今是安撫的動作一頓,心髒像被一隻大手死死揪着一樣。
“回去是……”
他沉默一瞬。
“阿玄你是恢複記憶了嗎?”
高大的男人不斷地将自己縮進愛人溫暖的懷抱裡。
“沒有……我想不起來,我不要看見他們!”
阿玄不想承認自己潛意識裡對那兩個人有一絲熟悉感,也無比恐懼“回去”二字。
腦海裡一直有道聲音同他說。
不要回去……
回去了他就不要你了。
他惶恐不安,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循着本能地抵觸,反抗。
他聽見他們叫他阿淵,關帩淵,筠玉真人。
我不是……
我不是!
我是阿玄。
一片黑暗之中,那抹微小卻明亮的光點出現。
阿玄呆楞片刻,慌忙想要躲起來。
不要看,不要看我!
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如同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氣,抱着少年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甯今是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别怕阿玄,别怕,我在這兒。”
最早自己每次和阿玄提起要幫他找家人,阿玄的态度都極其抗拒,甚至可以說是恐懼的程度。
過去他不明白,今天看見那兩人,尤其是那個用劍指着阿玄的人,甯今是終于知道為什麼了。
如果當時他去晚了一步……
他不敢去想,後怕地抱緊懷裡的人,一遍遍安慰道:“我在呢,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懷裡的人在他的安撫下逐漸平複情緒,卻還是不肯松開抓着袖口的手。
甯今是沒說什麼,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
“哥哥,我不認識他們。”
“嗯,我知道,我相信阿玄。”
“我不想和他們走……”
“不跟他們走,我們哪兒也不去。”
“我們,成親吧哥哥,好不好……”
最後一聲請求低不可聞,幾乎要淹沒在窗外的狂風暴雨之中,被那些聽不見的癡言妄語吞噬。
答應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抛下我,不要走!
求你……
然而少年的聲音溫和堅定,穿破濃稠陰暗的瘋狂,輕柔地應下諾言。
“好。”
阿玄愣楞地擡起頭,像是被天大的驚喜砸中一般茫然地看着甯今是。
徘徊于屋外的怪物也在此刻停下腳步,猩紅可怖的雙眼又是欣喜又是恍然地瞪大,碩大的身體急切地不斷圍着小屋子轉,像一隻渴求主人撫摸的家養犬,喉間不再呢喃着詛咒,發出小聲,好似撒嬌的癡狂呓語。
我的——是我的—
答應我了——
再也不分開——
“哥哥……”阿玄癡癡開口:“你剛才,說什麼?”
甯今是笑了笑:“怎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心髒劇烈跳動,像是要化為飛鳥從胸口破膛而出,直飛入愛人溫暖的掌心。
真的嗎……
仿佛聽見了他内心炙熱的祈求,甯今是目光溫柔。
“真的。”
“我答應你。”
那些問題都不需要答案了,甯今是不再想了解阿玄的過去。
就像他和徐中長,陸惟說的那樣,阿玄是個被土匪蠻賊搶劫的倒黴蛋也好,是從某個恐怖地獄逃出來的也罷,從今以後他會給阿玄一個家。
他姥爺總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也許阿玄的失憶,就是為了擺脫過去的痛苦,也許他接下這個任務,就是要給阿玄一個家。
甯今是抱着阿玄:“再也不會有讨人厭的家夥出現了,我會保護你的。”
“無論過去怎麼樣,未來我都一直陪着你。”
肩膀處突然一陣濕意,甯今是一愣,雙手捧着阿玄精緻英俊的臉。
“怎麼哭了?”
他心疼地吻去阿玄臉上的眼淚。
阿玄依舊恍惚在美夢中一樣。
他未敢真的奢望神明給予機會,隻是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祈求。
祈求神再看他一眼。
而如今神明自高堂走下,被他貪婪地獨占,卻依舊皎潔無瑕地寬恕着他,溫暖着他。
他幾乎想要發狂地大叫,卻隻是虔誠珍重地吻上那片薄唇,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玷污了高潔的神明。
“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甯今是溫柔地回應着他的感情。
“我也愛你。”
大雨中,一道誰也不會聽見的破碎聲被悄然淹沒,時間在此刻停滞。